这一日,她正讲述南方瘟疫年间,那数百青年手持誓剑南下的往事。说到那位少年以铁杖点地,说出“是我们先选择了人性”时,全场寂静无声。
忽然,一个声音从人群后方响起:
“可若选择人性的人,最后全都死了呢?”
众人回头,见是一名青年,身穿粗布短打,肩扛锄头,显然是刚从田里回来。他眼神坚定,却不带戾气。
阿禾看着他,轻声问:“你是谁?”
“我是死去者的儿子。”他说,“我爹就是当年南下的三百零七人之一。他们在途中遭遇伏击,全军覆没。朝廷后来宣称那是‘暴民作乱’,连尸骨都不准收殓。是我娘带着我去偷偷背回他的骨头,一路哭哑了嗓子。”
他顿了顿,声音微颤:“所以我一直想问:当坚持本心换来的只有死亡,这样的选择,真的值得吗?”
广场上一片沉默。
有人低头,有人咬唇,有人悄悄抹泪。
阿禾却笑了。
她缓缓起身,走到青年面前,伸手轻抚他额头,指尖落下时,一道微弱银光渗入其眉心。
刹那间,青年双目圆睁,脑海中浮现无数画面:
他看见父亲倒在血泊中,胸口插着长枪,可嘴角仍带着笑;
他看见其他青年围成一圈,用身体护住伤员,哪怕明知无法生还;
他看见一名少女临终前将一枚染血的红布条系在路边树上,只为告诉后来者:**路还通着**;
最后,他看见天空裂开一线,一道银雨落下,每一滴都落在死者身上,仿佛在为他们加冕。
“他们没输。”阿禾在他耳边说,“因为他们让后来的你,敢于站在这里提问。”
青年浑身颤抖,终于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全场动容。
就在此时,问心台上的落叶忽然齐齐升空,在空中交织成一行字:
>**死非终结,忘却才是。**
随即,落叶纷然坠下,融入泥土。
自那日起,心城多了一句谚语:
“不怕死,不怕痛,只怕忘了为何出发。”
***
岁月流转,又十年过去。
九域早已无“宗门”、“世家”之分,唯有“论剑堂”遍布城乡。这些堂口不分贵贱,不论出身,任何人都可进去听讲、辩论、甚至挑战主讲者。胜者不获赏,败者不失颜,唯有一点必须遵守:**言必由衷,剑随心动**。
某日,中州最大论剑堂迎来一场特殊对决。
挑战者是一位年仅十二的小girl,名叫小满,来自边境牧羊村落。她手持一把削木为剑的玩具,走上高台,面对的却是被誉为“当代第一辩手”的白袍学者。此人精通百家典籍,舌灿莲花,曾一人驳倒三十名异议者,被誉为“理之剑锋”。
“你挑战我?”他俯视小女孩,略带笑意,“你知道这场辩论的主题是什么吗?”
“知道。”小满点头,“是‘牺牲少数拯救多数是否正义’。”
“那你可知道,这个问题困扰哲人数百年,至今无解?”
“我知道。”她说,“但我只想问一句:如果那少数人里,有你的妹妹呢?”
全场骤静。
学者笑容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