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手人笑了笑,等着褐手人继续说。
“你怎么不说话?是还继续等着我说呢吗?”褐手人问。
灰手人笑道:“是啊。”
“这次你又猜对了,我的确没说完。”褐手人道。
“继续说。”灰手人说。。。
夜风穿林而过,吹动念念鬓边碎发。她站在桃林边缘,手中陶笛余音未散,那第一句新曲尚在空气中轻轻震颤,如露滴石阶,清冷却有回响。沈清梧立于她身侧,目光落在她指节上??那里有一道细小的裂痕,像是被什么无形之物割伤,渗出一缕淡金色的血。
他皱眉:“你受伤了。”
念念低头看了看,摇头轻笑:“不是伤,是‘听’多了的代价。”她将手指按在唇间,闭目片刻,似在倾听体内某种遥远的脉动。“每一段被唤醒的记忆,都会留下痕迹。就像雪落在心上,看似无声,实则压得人喘不过气。”
沈清梧沉默。他知道她在说谎。那不是普通的负担,而是血脉深处正在苏醒的力量与反噬并行的结果。第九代守忆使并非只是“听见”,而是要**承载**??承载千万人不愿记起的痛、不敢说出的恨、无法出口的爱。这种力量一旦彻底觉醒,便如江河决堤,若无足够意志镇守神台,终将神识崩裂,沦为痴癫。
可她没有退路。
远处传来马蹄声,由远及近,踏碎落叶。一名灰衣少年自林间策马而出,披风猎猎,腰悬短箫。见到念念,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声音清亮:“闻心坊传讯:北境三十六村百姓集体开口说话,有人哭诉亲人失踪二十年,有人当众揭发官吏篡改户籍,更有老者持残卷古籍,称‘三十年前并无战乱,乃朝廷伪造诏书起兵南征’。”
念念睁眼,眸中闪过一丝金光。
“他们……全都想起来了?”
“不止如此。”少年抬头,“各地缄言祠接连倒塌,据报昨夜子时,南方七城同时响起钟声,无人敲击,钟自鸣。钟声里夹杂着童谣、哀歌、誓言、咒语……种种早已失传的音律,百姓皆闻之落泪,称‘仿佛听见了死去亲人的声音’。”
沈清梧低声道:“是你那一曲《召忆》引发的连锁反应。记忆一旦开始复苏,便如春冰解冻,无法遏制。”
念念握紧陶笛,指尖微微发颤。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缄默盟苦心经营百年的谎言体系,正在崩塌。那些被抹去的名字、被扭曲的历史、被封印的真相,正透过一道道缝隙,挣扎着爬回人间。
但她也明白,风暴才刚刚开始。
“他们不会坐视不管。”她说,“缄默盟真正的核心,从来不在这些废庙残碑之间,而在皇宫最深的密室,在圣上未曾踏出的那扇门后。”
话音刚落,天际忽现异象。
原本澄澈的星空骤然暗沉,一团乌云自西北方向滚滚而来,形状竟似一张巨大的嘴,缓缓张开,无声咆哮。紧接着,整片大地轻微震动,草木低伏,溪水逆流,连飞鸟都停止鸣叫,惊惶四散。
沈清梧猛然转身,剑意横扫四周:“有禁术降临!”
念念仰头望着那团黑云,心中忽然浮现出手札中的一页文字:
>“当九重锁链松动之时,禁世之音将再度苏醒。它不杀人,却比死亡更可怕??它让你活着,却让你再也说不出一句真话。”
她瞳孔骤缩:“镇声鼓……他们要敲了。”
与此同时,皇宫密室。
圣上仍立于石鼓之前,面容肃穆。殿内烛火摇曳,映照出墙上九条盘绕的锁链浮雕,每一环都刻着一个名字??那是历代守忆使的真名,被以邪法封印于此,用以镇压鼓中凶音。
一名黑袍老者缓步走入,手持玉笏,双目无瞳,白茫茫一片。他是缄默盟最后一位“言祭司”,掌管天下言语禁忌,号称“一字断魂,三语灭城”。
“陛下。”他声音沙哑如砂纸磨骨,“您已违令关闭祠堂、释放诗囚。若您再阻拦镇声鼓鸣响,后果非一人可担。”
圣上不语,只问:“为何现在敲?”
“因为容器已动用召忆之力,心界门即将开启。若不及时压制万民之声,待其共鸣成潮,便是‘初音复苏’之日??届时,这百年谎言将尽数暴露,王朝根基顷刻瓦解。”
“然后呢?”圣上冷笑,“你们打算让所有人变成哑巴,好继续骗下去?”
“这不是骗。”老者语气森然,“这是秩序。没有遗忘,就没有安宁;没有沉默,就没有统治。人心本就脆弱,若让他们记住一切痛苦,只会疯魔成灾。”
圣上盯着他良久,忽然道:“你说人心脆弱……那你告诉我,我女儿临死前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