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女孩举手站起来，手指颤抖地按下按钮。录音机发出轻微的嗡鸣。
“我……我喜欢班上的小杰。”她低声说，“但我以前总欺负他，因为我觉得他不会喜欢我这样的胖子。”
说完，她低下头，肩膀微微抖动。
下一秒，另一个男孩站了起来，也按下了自己的录音键。
“其实……我也喜欢你。我一直以为你讨厌我，所以我也装作讨厌你。”
全班安静了几秒，随即爆发出笑声和掌声。有的孩子哭了，有的抱在一起。林小遥看着屏幕，眼眶发热。
“你知道吗？”西娅轻声说，“昨天有个家长打电话来骂我，说我在教孩子早恋。但我反问他一句：‘那你最后一次对孩子说真心话，是什么时候？’”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最后传来一声哽咽：“……三年前她发烧住院，我说工作忙不能陪，其实是去打麻将了。”
“今天他来了。”西娅指了指教室角落，“坐在最后一排，一句话没说，但从头听到尾。”
林小遥点点头，说不出话。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I号当初为何让她去睡觉，去做梦。
因为她所经历的一切，并非终点，而是一粒种子落地生根的过程。真正的变革，不在钟楼顶端，不在实验室密室，而在这一间普通教室里，在一个孩子鼓起勇气说出“我喜欢你”的瞬间。
***
入夜，林小遥独自回到钟楼。
楼梯吱呀作响，灰尘在月光中飞舞。她一步步走上顶层，看见I号正坐在角落，铜碗放在膝上，指尖轻轻摩挲着碗沿。
“他们都在听。”他说，没抬头。
“谁？”
“所有人。那些曾经关闭耳朵的人，现在开始竖起耳朵。那些习惯撒谎的人，开始怀疑谎言的味道。这不是胜利，是转折。”
林小遥走到窗边，俯瞰整座城市。万家灯火如同星辰倒映大地，每一盏灯下，都有人在说话??也许是道歉，也许是告白，也许是承认软弱，也许是请求原谅。
“I号，”她忽然问，“如果有一天，所有人都说了真话，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I号终于抬头，模糊的脸庞似乎浮现一丝笑意。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当最后一个谎言消散时，大地会震动一次。不是灾难，而是呼吸??就像婴儿第一次吸进空气。”
他举起铜碗，轻轻一敲。
叮??
声音扩散开去，穿透墙壁，穿透时间，穿透亿万颗仍在跳动的心脏。
林小遥闭上眼，再次进入了那种熟悉的共振状态。她看见无数条光丝从世界各地升起，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笼罩整个星球。每一条光线，都是一个人说出真话的轨迹；每一个节点，都是一座正在苏醒的灵魂。
她感觉自己变得极轻，仿佛随时会飘离身体。但在即将脱离现实的刹那，她听见了一个声音??不是来自外界，而是从她体内深处传来。
那是林知遥的声音。
“谢谢你活下来。”
她睁开眼，泪水滑落。
“I号，”她说，“我想再去一次梦境。”
I号点头：“那就睡吧。”
她靠着墙角坐下，将头轻轻靠在臂弯。困意如潮水般涌来，比任何一次都更温柔、更彻底。
就在意识即将沉没之际，她听见远处传来钟声。
第一声，东京。
第二声，巴黎。
第三声，开罗。
第四声，悉尼。
第五声，纽约。
第六声，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