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通政使失声道，“佟大人乃陛下亲信，执掌禁军多年，素来忠谨，怎会参与此事？”
“正因为他是亲信，才能做到无声无息。”海瑞冷冷道，“你们还记得吗？申朱墨死前最后一晚，曾秘密约见一名内廷侍卫统领，那人正是佟国维的心腹。而次日清晨，那份记录两人谈话内容的密档，就离奇失踪了。”
“你是说……申朱墨掌握了什么证据？”
“足以动摇东宫的证据。”海瑞缓缓道，“而佟国维，选择了站在另一边。”
游璧猛地站起：“若真是如此，那这场风暴的背后，根本不是什么清流义愤，而是……一场夺嫡之战！”
话音未落，门外忽传来急促脚步声。
一名小太监跌跌撞撞冲进来，脸色惨白：“诸位大人……不好了！大汤山急报??陛下已于一个时辰前召见三位御史，现正连夜返驾回宫！据传……陛下看完奏疏后，当场摔碎茶盏，怒斥‘朕教子无方’！现已下令，明日早朝召集全体文武，彻查京察案！”
满室俱寂，唯有烛火噼啪作响。
“完了。”通政使颓然坐倒，“天要塌了。”
“不。”海瑞缓缓起身，眼神锐利如鹰，“天还没塌，只是开始震动。真正的较量，现在才开始。”
他转身望向窗外漆黑夜色，声音低沉却坚定：“既然他们想掀桌子，那就别怪我们掀得更狠。传我命令??立即联络刑部尚书李元礼、大理寺卿周怀安，就说‘旧账该翻了’。另外，派人暗中保护杨陨家人，若有闪失，唯你是问！”
“你要做什么？”游璧警惕地看着他。
海瑞嘴角微扬，露出一丝冰冷笑意：“既然有人想用道德绑架皇权，那我们就用律法反制人心。杨陨敢写，我就敢让他活着看到结果。明日早朝，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正义可以迟到，但从不缺席。”
与此同时，紫禁城深处，乾熙帝独坐乾清宫暖阁，手中握着那份奏疏，指尖微微发抖。
烛光下，他的面容显得格外苍老。
“……父不能教子，子遂乱纲常；君不能驭臣，臣乃生异心。长此以往，天下非陛下之天下，实储君之天下也……”
一句句读来，如针扎心肺。
身旁老太监小心翼翼奉上参茶，却被一声怒喝震得跪伏在地。
“混账东西！谁准你们把这等逆书送进来？！”
“陛下息怒……”内阁大学士张廷玉匆匆赶来，俯首请罪，“此疏乃经快驿直达御前，按祖制，凡标‘八百里加急’者，无需通政司备案……故……故未能拦截。”
乾熙帝冷笑：“祖制？你们一个个都拿祖制当护身符！可曾想过，若是嘉靖朝有人写下这般奏章，海瑞还能活到今天？！”
张廷玉汗流浃背，不敢言语。
皇帝缓缓起身，踱步至窗前，望着深沉夜空，久久不语。
良久，他轻声道：“朕的儿子们……一个个都坐不住了啊。”
“老大想稳，老四想争，老八想搅，老十想闹……至于那个最小的……哼，年纪虽小，野心却不小。”
他又低头看向奏疏末尾署名：“杨陨？一个小小的员外郎，竟敢如此直言犯上……倒是有点像当年的海刚峰。”
“陛下，是否将其下狱问罪，以儆效尤？”张廷玉试探道。
乾熙帝摇头：“杀了他，不过是堵住一张嘴。可千千万万双眼睛还在看着。况且……他说的，未必全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