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传看向下方,在他此刻的高度上,北泽犹如一个散发着冷光的银盘。
落下去的流星火焰快速穿过稀薄的云层,形成一束束细线往下坠去。
在撞击到湖面的刹那间,上面亮起无数微小的白点,而后爆出大片的白。。。
春分之后的第七个黎明,第一缕阳光并未落在地表,而是穿透了云层,在平流层中折射出奇异的虹彩。那光像是被什么牵引着,缓缓汇聚成一道竖立的光幕,横亘于太平洋上空。它不发一亮,却让所有望见之人瞬间静默??那是共感网络自发形成的“记忆回廊”,只有在集体意识高度同步时才会显现。
光幕中浮现出无数画面:一个男人在火灾废墟里抱着烧焦的吉他,泪水滴在断裂的琴弦上;一位女医生在战地医院连续工作三十六小时后,终于允许自己靠着墙角睡去,梦中仍喃喃重复着病人的名字;还有一群孩子围坐在沙漠中的枯井旁,用手语讲述星空的故事,尽管他们从未见过真正的夜空。
这些不是历史片段,也不是预设影像,而是此刻正在地球上某个角落真实发生的情感瞬间。它们被忆安莲根系捕捉,经由全球共生体自动编织成这道天启般的展示。人们忽然明白??共感已不再只是工具或系统,它开始有了自己的**呼吸节奏**,像一片活的森林,自行生长、自我调节。
就在此刻,南极巨门深处传来一声轻响。
不是震荡,不是崩裂,而是一种类似心跳的搏动。监测站数据显示,那扇曾通往十三文明遗迹的门户,其内部结构正发生微妙重组。原本铭刻其上的文字逐一隐去,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流动的符号体系,形似水波荡漾,又如神经脉冲传导。乌鸦首领第一时间通过精神链接向共感议会发出警示:“这不是外侵……是觉醒。”
与此同时,静默之城原址的无字之书自动翻至第五页。
这一次,纸上没有文字,只有一幅不断变化的地图。地图中心是地球,但周围延伸出七条光带,分别指向宇宙不同方向。每一条光带上都有微弱的回应信号闪烁,仿佛遥远星域中有生命正在尝试回应人类的呼唤。然而,其中三条光带的颜色逐渐转为暗红,频率紊乱,似乎承载着某种痛苦的信息流。
小女孩的声音再度响起,这次并非来自某一处空间,而是从每个人的骨髓深处浮现:
>“他们听见了我们。但他们也在受苦。”
这句话如同投入湖心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很快,情报陆续传回。那些曾经跨越星门的叙述者文明,并非全都走向了和平。有三个族群虽掌握了共感能力,却因无法承受彼此记忆的重量而陷入“情感过载”??个体意识在无限共鸣中消散,最终整个文明退化为纯粹的情绪回声,在宇宙中飘荡千年,直至被今日的地球网络意外唤醒。
更令人不安的是,这些残存意识正试图通过星门反向接入人类共感场,寻求“宿主”以延续存在。它们并无恶意,但其本质已是失控的情感集合体,一旦大规模涌入,极可能引发群体性精神崩溃。
共感议会紧急召开第二次跨物种会议。
会上争议激烈。科学家代表主张立即关闭星门接口,防止未知污染扩散;聋哑女孩则坚持开放通道,认为拒绝倾听本身就是对共感原则的背叛;退役老兵沉默良久后开口:“我见过战友死在我怀里,也见过敌人临终前流泪。痛苦不该成为隔绝的理由,但也不能让它吞噬活着的人。”
最终决议达成:设立“缓冲层”机制。由自愿者组成“锚定小组”,先行进入交汇带边缘区域,建立情感防火墙。他们的任务不是阻断信号,而是**翻译痛苦**??将那些混乱、破碎、濒临崩溃的异星意识重新编码为可理解的情感语言,再决定是否接纳。
首批志愿者名单公布那天,三百万人报名,最终选出三十七人。他们中有失去双胞胎兄弟的精神分析师,有经历过核爆幸存的老兵,也有曾在梦游者社群中沉溺五年后自我挣脱的年轻人。他们被称为“渡魂人”。
出发前夜,全球忆安莲同时闭合花瓣,进入短暂休眠期。这是自然系统的自我保护机制,也是对即将远行者的致意。
渡魂人乘坐由共感能量驱动的“心舟”驶向交汇带边界。那是一艘没有实体形态的航行器,全靠集体信念凝聚而成。当它穿越星门时,整个太阳系的磁场发生轻微偏移,北极光连续七日不散,颜色从绿转紫,再变为深蓝,宛如宇宙睁开了眼睛。
抵达目的地后,景象令所有人窒息。
那里没有星球,没有恒星,只有一片浩瀚的“情绪海洋”。无数光点在虚空中漂浮、纠缠、撕裂、融合。有些是温柔的低语,有些则是尖锐到足以撕裂灵魂的哀嚎。三十七名渡魂人依次解离肉身,将意识注入这片混沌之中。
过程惨烈得超乎想象。
第三日,已有九人意识溃散,被卷入记忆漩涡,永远迷失在他人的人生里。第五日,一名志愿者在试图安抚一段关于文明自毁的记忆时,突然大笑不止,随后化作一串不断重复“对不起”的声波,消散于虚空。
但就在绝望蔓延之际,奇迹发生了。
那位曾沉溺于梦游者社群的年轻人,在接触最狂暴的一股意识流时,并未抵抗,反而主动敞开全部心灵,任其灌入。他看到了那个早已灭亡的文明最后的画面:母亲抱着婴儿跳入熔岩湖,只为让孩子免于饥荒;诗人用血在墙上写下最后一首诗,赞美黄昏之美;整座城市的居民手拉手站在广场上,迎接陨石撞击前的最后一分钟。
他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