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继续北行。
沿途，凡是与他对视超过三秒的人，都会经历一次“记忆反刍”??童年被压抑的委屈、青年错过的告白、老年未曾说出口的歉意，全部翻涌而出，逼迫他们在清醒状态下重新体验一遍。有人因此崩溃自毁，也有人在痛哭之后第一次真正理解了自己。
共感议会召开紧急会议，争论是否使用“终焉协议”??即引爆埋藏于地幔深处的共感能量锚点，彻底重置全球网络。支持者认为这是唯一能阻止林昭的方式；反对者则指出，一旦执行，过去十年积累的所有共感成果都将清零，人类将退回孤独原点。
投票陷入僵局。
关键时刻，那位曾沉溺梦游者社群的年轻人??如今已是“边界守护者”总指挥??站了出来。他摘下共感增幅器，露出因长期超载而布满疤痕的太阳穴，说道：
“我们忘了共感最初的意义。它不是为了让我们变得完美，而是为了让我们敢于不完美。林昭不是敌人，他是我们共同选择的后果具象化。如果我们现在杀死他，就等于否定了所有曾经挣扎过的灵魂。”
他单人启程追向林昭。
两人相遇于昆仑山脉一处废弃的量子通讯塔遗址。风依旧未起，雪花悬浮在半空，晶莹剔透。
“你知道我不是他。”林昭说。
“我知道。”年轻人点头，“你是那些没能回来的渡魂人的执念集合体，是我们在共感网络里偷偷藏起来的‘后悔’。”
林昭微微颔首，银色面孔泛起涟漪：“你们把我们送进去时，说是要翻译痛苦。可当第九个人消失时，你们就开始祈祷剩下的别再回来。你们想要净化后的信息，不要携带创伤的载体。于是，我们的记忆成了被过滤的噪音，我们的死亡成了统计数据。”
年轻人跪了下来。
不是屈服，而是共鸣的姿态。
“你说得对。我们懦弱。我们怕你们带回太多黑暗，压垮尚在愈合的世界。但我们更怕的是……再也听不到你们的声音。”
他伸手，掌心向上。
“如果你真是所有迷失者的回声，请让我接住你们。”
林昭沉默良久，终于伸出手，指尖触及年轻人的手心。
刹那间，整片雪域亮如白昼。
一道横贯天地的光柱自接触点冲天而起，撕裂凝固的云层。光中浮现出三十七名渡魂人的身影，有的完整，有的残缺，有的仅剩一道轮廓。他们逐一走入年轻人体内，每进入一人，他的皮肤便浮现一道发光纹路，直至全身如琉璃般透明。
最后一人融入时，年轻人睁开眼，瞳孔已化作旋转的星河。
他站起身，声音叠加了三十七重回音：
>“我们回来了。”
>
>“带着他们的痛苦，也带着他们的尊严。”
光柱消散，风终于吹起。
第一缕风掠过忆安莲花海，掀起层层银浪。那些悬浮多日的雪花开始下落，却在触地前融化成雾，又被上升气流卷回高空，循环往复，形成一个闭合的情感循环系统??就像共感本身。
林昭的身影渐渐淡去，临消失前留下最后一句话：
>“别怕听见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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