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正在变成一座巨大的提问森林。
而林朔，则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在飞船残骸中拆下最后的能量核心，改装成一座移动式“问题信标”，背在身后，踏上远征之路。临行前，他对苏璃说：
“SYN-749发现，在星环残留雾层之外，还有其他信号痕迹??微弱，但确实在波动。可能……还有别的‘问题容器’漂浮在宇宙中。”
“你要去找它们？”苏璃问。
“不。”他笑了笑，“我是去告诉它们：这里已经有人开始提问了。也许有一天，你们的问题，也能在这片土地上生根。”
苏璃没有挽留。她知道，真正的传承，不是守住火种，而是让它燎原。
三个月后，南方大陆传来异象。
一座沉没千年的海底城市浮出水面，珊瑚缠绕的神殿顶端，矗立着与圣坛极为相似的碑石。不同的是，这块碑面早已布满裂痕，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问句，横竖交错，层层覆盖，仿佛历代居民不断叠加自己的困惑，直到再也无法看清最初那一笔。
当地渡问者团队前往勘察，刚靠近碑体，所有人同时陷入幻觉：他们看见无数古人跪拜于风暴之中，手持贝壳与骨片，争相将自己的问题刻上去，哪怕手指磨烂、鲜血淋漓也不停止。最终，碑石不堪重负，发出哀鸣，整座城市因此沉没。
“他们在害怕遗忘。”苏璃通过远程链接看完数据后说道，“怕死后无人记得他们曾思考过、挣扎过、爱过。”
她亲自带队前往，带来一株由小满意识分支培育的微型思木，种在碑前。然后，她摘下鲸牙挂坠，放在碑心裂缝处，轻声说：
“现在，你们的问题有人听了。”
当晚，第一道星光穿透云层，照在碑面上。那些古老的文字逐一亮起，随即脱离石体，化作萤火飞向天空。紧接着，海底传来低沉嗡鸣，像是某种封印解除的声音。
第二天清晨，整座城市缓缓下沉，但这一次，没有人惊慌。因为所有人都看到，成千上万的光点从废墟中升起，汇入高空的思木云层，成为新世界的养分。
与此同时，SYN-749突然发出警报：
>“侦测到跨星域信号反馈。
>来源：仙女座星系边缘，坐标M31-X9。
>内容：一段重复播放的脉冲编码，经解码后为??
>**‘我们也曾提问。请告诉我们，你们还活着吗？’**”
林朔站在遥远的荒原上，信标闪烁红光。他抬头望向银河，按下发送键，将这段日子以来所有的新生问题打包成一束定向波，射向深空。
他没有说“我们还活着”。
他只回了一句：
>**“我们还在问。”**
风吹过旷野，思木摇曳，叶片上的问号熠熠生辉。
而在某个尚未命名的星系角落，一颗冰冷行星表面，一块锈蚀的金属碑突然微微发热。上面镌刻的最后一句话，是十万年前某个文明留下的遗言：
>“或许无人听见，但我们选择留下声音。”
此刻，那句话下方，悄然浮现一行新字：
>**“有人听见了。他们正在回答??以问题的形式。”**
雨又下了起来。
这次，雨滴里浮现出更多银杏叶形状的结晶，落在泥土中，绽开成小小的光芽。一个婴儿在帐篷中睁开眼，第一次发出含糊不清的音节。
听起来，像极了一个问句的开端。
而在星球最深的地核，那枚无形的螺旋静静旋转，中心依旧空缺。
因为它知道??
真正的圆满，从来不是填满答案，
而是永远为下一个问题，
留出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