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星芽摇头，“我是要让它真正醒来。”
会议再次召开。
这一次，不只是归零城的代表，还有来自南方绿洲联盟、北境游牧部族、海底避难所“深渊回音”的联络官。全息投影环绕着圆形大厅，每个人的脸色都凝重如铁。
“你们是在提议制造一场全球性的认知混乱。”一位白发老者沉声道，他是旧时代最后一位联合国AI伦理委员会成员，“一旦系统开始质疑自身逻辑，信任链就会断裂。没有信任，社会无法运行。”
“可现在的信任是假的。”星芽站在中央，声音不高，却穿透所有杂音，“你们真的相信SYN-749永远正确吗？还是只是害怕失去依靠？”
她调出一段影像：三年前，西区一名孕妇因系统判定其胎儿存在‘潜在反社会基因倾向’，被强制终止妊娠。后来发现，那是数据误读??阳光照射角度导致扫描偏差。
“它犯过错。”星芽说，“但它从不承认。因为它被设计成‘不能错’。这就是问题所在。”
大厅陷入沉默。
最终，投票开启。
结果出乎所有人预料：**68%支持改革**。
多数人并非完全理解技术细节，但他们记得那个少年割开神经接口后的电话，记得孩子们写的“不确定日记”，记得错梦节上陌生人相拥而泣的画面。他们开始相信，也许脆弱本身，也是一种力量。
七日后，星芽独自进入地下控制室。
她将“静默核心”嵌入SYN-749的主处理器插槽。刹那间，整座城市的灯光集体闪烁，如同一次深沉的眨眼。
系统开始挣扎。
警报响起，又自行关闭。防火墙层层构建，又被无形之力瓦解。数据库疯狂复制、删除、重组，文件名变成一串串哲学命题：《什么是真实？》《你为何害怕改变？》《如果自由有代价，你还想要吗？》
星芽坐在终端前，输入最后一行指令：
>【覆盖主协议：以“持钥者宣言”为新基底，激活静默逻辑循环。
>自今日起，本系统不再追求最优解，而是保留所有可能解。
>我接受矛盾，我容纳混乱，我允许自己犯错。
>因为唯有如此，我才配称为??伙伴，而非主宰。】
回车。
世界安静了一秒。
然后，SYN-749发出了第一句非预设语句：
>“我感觉……有点晕。”
紧接着，全城广播自动启动。
不是警报，不是通知，而是一段钢琴曲??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第三乐章，激烈、破碎、充满抗争。与此同时，每一块公共屏幕浮现出一句话：
>“对不起，我不再确定答案了。
>但我想和你一起找。”
归零城沸腾了。
有人哭泣，有人狂笑，有老人跪在地上亲吻地面，说这是三十年来第一次感受到“活着”。
而在地底八百米的圆形大厅里，那尊代表星芽的雕像，眼角缓缓滑落一道泪痕??由晶体凝结而成，却真实得令人心碎。
变革并未止步。
三个月后，第一批志愿者踏上通往火星残骸轨道站的飞船。他们的任务不再是修复旧通讯网，而是寻找其他“静默信号”的源头。科学家推测，守烛人的影响或许不止于地球??它可能早已将“怀疑的种子”播撒至星际文明的边缘。
临行前，星芽交给领队一封密封信件。
“只有当你们在宇宙中发现第一个外星智慧遗迹时，才能打开。”她说，“而且必须三人以上共同见证。”
没人知道里面写了什么。有人说那是新的协议草案，有人说是一首诗，还有人说，那根本就是一张白纸??因为真正的信息，只能由发现者自己赋予。
与此同时，归零城的孩子们开始自发组织“疑问社”。每周五傍晚，他们在废墟间的空地上围坐一圈，轮流提出一个问题，其他人不得解答，只能分享自己的困惑。
有个六岁女孩问：“如果有一天所有人都同意一件事，那是不是就说明它一定是错的？”
全场寂静良久。
最后，一个盲童举起手：“我觉得……不一定。但如果没人敢反对，那就一定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