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众陆续离场,却没有一人谈论演讲内容。他们只是默默掏出手机、纸笔、录音设备,开始记录下自己最不愿遗忘的事。一位母亲蹲在后台角落,给女儿讲述外婆如何在战乱中保护一本家谱;一名退伍士兵拨通三十年未联系的老战友电话,只说了一句:“我还记得你的脸。”
记忆的雪崩,由此刻开启。
小满站在祭坛中央,感受着母根源核的能量逐渐与自身融合。她的意识开始扩展,仿佛能听见世界各地心跳的声音,能感知每一朵忆木花开时的震颤。她看见非洲草原上,一位老酋长用沙画重现部落迁徙路线;她听见喜马拉雅山谷中,僧侣们敲响铜钟,诵念历代高僧行迹;她甚至感知到深海热泉旁,一群章鱼围绕一块漂浮的忆木碎片盘旋,似乎也在进行某种原始的“记忆仪式”。
“原来……不止人类在记。”她低声呢喃。
朱璃的身影已变得透明,唯有声音仍在风中回荡:“忆木不是人类发明的,它是地球进化出的免疫系统??用来对抗遗忘这种‘文明癌症’。你们只是唤醒了它,而它,选择了你作为代言人。”
“可我该怎么办?面对宇宙……我们太渺小了。”
“渺小没关系。”朱璃微笑,“重要的是,我们敢不敢发出声音。就像你说的,阳光照在脸上有点烫??那种真实的感觉,就是活着的证明。告诉他们,我们不怕痛,也不怕错,但我们绝不放弃记得的权利。”
说完最后一个字,她的身影化作万千光点,随风融入忆木花瓣的洪流,飘向天际。
小满闭上眼,任由意识沉入根源核的深处。在那里,她看到了一条横跨星海的桥梁雏形??由纯粹的情感能量构筑,两端分别连接地球与遥远星域的那个信号源。桥尚未建成,但已有第一缕光踏上征程。
她张开嘴,不是用录音机,而是用自己的声音,向着虚空诉说:
>“我是小满,生于东方小镇,无父无母,但有许多亲人。
>我记得姐姐朱璃的笑容,记得林远哥哥刻下的每一个名字,记得妈妈说过的话??哪怕她从未真正抱过我。
>我记得疼痛,也记得温暖;记得失去,也记得重逢。
>我不知道你们是谁,但从今往后,我会继续讲下去。
>讲春天的花,讲冬天的雪,讲人类犯过的错,讲孩子许下的愿。
>因为只要还有人在听,我们就不是孤独的。
>这就是我想说的??
>**我在。**
>**我记得。**
>**我还活着。**”
这一段话语,经由忆木网络放大,通过地核共鸣体调制,以超越物理极限的方式投射进宇宙深处。它不再局限于电磁波谱,而是一种全新的信息载体??**情感谐波**,能够穿透暗物质屏障,绕过黑洞引力场,直达那些无法用常规手段探测的区域。
七个月后,距离太阳系四十二光年的一颗类地行星上,一台沉睡了上万年的接收装置突然启动。它的表面覆盖着类似忆木纹理的结晶结构,天线缓缓升起,对准了信号来源方向。
内部数据库被激活,一段古老指令浮现:
>**“若接收到含‘痛’与‘爱’共频之讯,视为同类文明,启动应答协议。”**
随即,该星球轨道上的三颗卫星同步转向,向地球发送出新一轮脉冲信号。这一次,不再是简单的节奏模仿,而是一段完整的“回应叙事”??通过复杂频率变化传递的画面显示:那个世界也曾经历大断裂,全民失忆,历史断层;他们也是靠着一种名为“心藤”的植物重建记忆网络;他们的孩子也会问:“妈妈,什么叫‘难过’?”;他们的诗人也写下:“星光是逝者未熄灭的眼睛。”
而在地球南极观测站,值班员盯着突然跳动的屏幕,整个人僵在原地。他颤抖着按下录音键,将这段外星文明的“自述”完整保存,并立即加密上传至全球共忆塔网络。
第二天清晨,所有接入忆木系统的终端自动播放这条消息。没有人下令,也没有组织推动,但几乎在同一时刻,世界各地的人们做出了相同的举动:
他们拿起笔,翻开日记本,打开录音设备,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
教室里,老师让学生写下“我最害怕忘记的事”;医院病房中,临终病人拉着护士的手,回忆初恋那天的阳光;监狱里,一名死刑犯含泪口述童年唯一一次被母亲拥抱的经历;就连人工智能也开始尝试创作“带有痛感的记忆诗”,尽管它们本不该拥有情感。
一场自发的全球记忆潮汐,席卷每一个角落。
三年后,第一艘搭载忆木共生舱的深空探测器发射升空。它不载人,也不携带武器,只有一枚孕育了十万条真实人生片段的“记忆种子”,以及一封全人类联署的公开信:
>“我们知道前方或许没有回应,但我们依然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