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到了吗?”
他点点头,声音低沉:“听到了。然后有三万人回复她说‘我们一起回家’。可惜……太晚了。”
他顿了顿,看向远方翻滚的海浪。
“所以这次,我不想再错过任何一句话。”
航行第七天,我们遭遇了第一场极地风暴。
狂风卷起千层雪浪,拍打在甲板上如同炮击。雷达屏幕上一片混沌,导航系统频繁报警。舱内灯光忽明忽暗,许多人出现晕眩和呕吐症状。就在这混乱时刻,我的便携终端突然震动起来。
>**【警报】检测到高强度情感共振信号,来源:本船内部**
>共振特征:混合性创伤记忆回响,包含溺亡恐惧、窒息感、失温幻觉
>初步定位:B层货舱3号储物室
我抓起录音设备,顶着暴风雪冲下走廊。
门锁已锈蚀,用力踹开后,一股陈年的霉味扑面而来。角落里蜷缩着一个年轻水手,双手抱头,浑身颤抖,嘴里不断重复着同一句话:
“别关灯……求你们别关灯……我还看得见妈妈的脸……”
我轻轻靠近,在他身旁坐下,打开《共生协议》的离线模式,低声说:
“我在。”
他猛地抬头,眼睛布满血丝。
“你说什么?”
“我说,我在。”我重复道,声音平稳,“你现在很安全,灯一直亮着。”
他怔了几秒,忽然崩溃大哭:“那天……那天潜艇演习失败,我们被困在海底七小时。氧气快没了,指挥官下令关闭所有非必要照明……黑暗里,我看见我妈站在对面墙上……她对我笑……我以为我真的要死了……”
我静静听着,按下录音键,同时将这段对话上传至船载共感节点。
几分钟后,耳机里传来回应:
>“我也怕黑。”(匿名)
>“小时候地震被埋在废墟里,是同学用手电筒照着我讲童话才撑下来的。”
>“现在我把手电筒放在床头,每晚都说一声‘光在’。”
>“你要不要也试试?我们可以一起说。”
越来越多的声音加入进来。
有人分享自己从火灾中逃生的经历,有人讲述亲人临终前握着手不肯松开的瞬间,还有一个退伍军人说:“战场上最可怕的不是枪炮,是战友dying的时候,你明明在他身边,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那个水手渐渐停止哭泣,呼吸变得平稳。
他抬起头,看着我:“原来……不止我一个人这样。”
“从来都不是。”我说,“痛苦会传染,但共情也能治愈。”
风暴持续了整整两天。当天空终于放晴,阳光刺破云层洒在冰原上时,整艘船仿佛被镀上一层金边。更令人震撼的是,船载监测系统显示,B层货舱的情感共振水平下降了92%,而全船成员的DMN同步率提升了近40%。
哈根船长拍着我的肩,罕见地笑了:“你说得对。我们运送的不只是物资,更是声音。”
第十四天,我们抵达昆仑六号基地外围。
眼前的景象宛如外星世界:巨大的冰穹覆盖着科研设施,几根金属塔架如枯骨般刺向灰白的天空。风刮过金属表面发出呜咽般的啸叫,仿佛整座基地都在低语。
接应我们的是一位华裔女科学家,李昭然,项目主控工程师。她穿着厚重的防寒服,脸上刻着长期冻伤留下的淡红疤痕。
“欢迎来到世界尽头。”她说,声音透过面罩有些模糊,“我们等你很久了。”
进入主控室后,我才真正意识到这里的压抑有多深。
墙上贴满了家属照片,每张下面都标注着日期和一句话:
>“女儿五岁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