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途弟子纷纷避让,无人敢问亭中之事。唯有执事长老迎上前,低声禀报:“昨夜异象惊动四方,已有数十国派使臣前来探询。更有传言称,苏前辈复活归来,乃天地感应,应立庙祭祀……”
林昭摆手打断:“她不是神,也不是仙。她是人,一个被很多人记得的人。记住就够了,何必立庙?”
长老犹豫道:“可若不加约束,恐有邪修妄图窃取忆莲之力,借‘共感’之名操控亡魂,重现当年谢无妄之祸……”
林昭停下脚步,目光如炬:“那就立新规??凡妄自称通幽冥、召亡魂者,皆以欺世论罪;凡真心悼念、诚心奉茶者,无论贵贱,皆准入唤名堂。”
他又补充一句:“另外,把《半归图》背面那行字拓印千份,送往天下书院、道观、市井街巷。我要人人都知道:
**有些告别,需要用一生去完成。
而有些重逢,早在遗忘之前就已经发生。**”
数月后,朝廷颁诏,废除“招魂术”为官方法器,改以“慈念仪典”为国丧之礼。民间兴起“忆莲斋”,专为逝者书写生平、代读家书、代奉温茶。甚至有痴情人终生守一座空亭,只为某日风起时,能听见一句“茶还没凉”。
林昭依旧每日巡视唤名堂,扫雪、煮茶、听风。
只是人们发现,他常对着那朵“晚晴”忆莲说话,语气亲昵如对故人。有时说着说着,便笑出声来;有时沉默良久,眼角湿润。
直到某年春分,莲祭大典当日。
清晨,弟子推门欲送早膳,却发现林昭居所空无一人。案上留书一封,与当年一般无二,墨迹犹新:
>“我亦半归矣。
>不必寻我,不必念我。
>若有风来,掀动画皮卷,
>那便是我在读你们写的故事。”
众人悲恸,四处搜寻,终无所获。
唯有那天夜里,忆月金环再现,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明亮。两道光影自唤名堂升空,携手飞向明月,融入其中,久久不散。
此后百年,忆莲遍布天下,花开四季。每逢月圆,总有旅人声称在荒野古寺、江畔小桥、山间茅屋见到一对身影:一男一女,相对而坐,共饮一碗茶,笑语盈盈。
无人敢近,唯遥遥跪拜。
多年以后,一名少女误入唤名堂密室,触动回音镜残基。镜面忽现影像:林昭与苏晚晴并肩坐在小院中,头顶花开如海,茶香氤氲。
少女好奇问道:“你们是谁?”
镜中人相视一笑,齐声答:
“我们是记得的人。”
话音落,镜碎,光灭。
但那天晚上,全球所有忆莲同时绽放,花瓣上浮现出同一句话:
>“谢谢你,记得我。”
>“也谢谢你,放我走。”
>“我们都在,只要你愿意倾听。”
从此,世人明白:
幽冥画皮卷从未真正结束。
它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继续书写??
以泪为墨,以忆为纸,以心为笔。
每一次告别,都是新的开始。
每一次铭记,都是永恒的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