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前一步,曹明煜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道:“秦将军,我也是奉命行事。”
“奉谁的命?”
曹明煜沉默下来,他缓缓叹了口气,方才反问道:“将军难道不知吗?”
垂在身侧的双手渐渐收拢,秦津心沉了下来。
“执卫司隶属天子,向来都是天子手中剑,天子的圣意,便是长剑所指的方向。”
曹明煜说:“若无陛下旨意,我怎敢擅专,打扰将军执行公务?”
秦津脸色铁青,咬紧牙关,额上青筋直蹦,垂在身侧紧紧握成拳的指节都在咯吱作响。
“今夜多有得罪了。”
曹明煜抱拳一礼,随即朝不远处的下属挥了挥手:“捉拿薛女,带回执卫司审问!”
“住手!”
闭了闭眼,秦津冷声呵道,手中的利箭狠狠插入曹明煜身前两寸的老树上,将他拦了下来。
曹明煜脚步一顿停了下来,脸色大变:“秦将军,我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一个时辰。”
秦津面无表情,翻身上马,雨水顺着他桀骜的眉眼滑落:“一个时辰后,我会带着陛下的旨意前来。”
马蹄声奔腾,将驻足在密林中的燕雀惊起三两行,盘旋在夜色中,在狂风骤雨中不断前行,最终寻得一处富贵檐下。
雨水如断了线的珍珠自飞檐哗啦啦往下落,形成一片片雨帘,烛火通明的大殿上,一抹明黄的身影正在来回走动。
天子眉宇紧锁,看着跪在下端的秦津:“你在说什么?你忘了她是谁吗,你忘了薛修德犯下的恶事了吗,你竟然要为薛家女求情?!”
未干的雨水顺着秦津锋利的下颌往下落,更显眉眼间的冷冽:“薛修德是薛修德,薛溶月是薛溶月,两者不可混为一谈。”
天子更添几分怒意:“即便不可混为一谈,那你便忘了这些年来,薛溶月对你行下的恶事了
吗!你当真不知朕为何要杀了她吗!”
脚步声又响又重,天子走下来,恨铁不成钢道:“你对她总是太过心软,以至于纵得她对你越发无法无天,这些年来,她祸害了你多少?你竟然还——秦津啊秦津!你让朕说你什么好!”
这两年来,两人越发针锋相对,水火不容,明明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见招拆招,在你来我往的对决中早已看不到两人身上还有丝毫的情意。
可每当薛溶月真的命悬一线时,秦津又次次执拗的放过了她。
简直是
简直是不知让他该说些什么好。
天子冷脸斥道:“若非你如此不争气,我也不至于派了执卫司前去抓人!”
秦津低下头,沉默片刻。
不等天子挥手命他退下,秦津再次开口,语气坚定,声音沙哑:“薛溶月这般做,一定有她的无奈,有她迫不得已的苦衷,有她不能宣之于口的缘由,我相信这不是出自她的本心。”
“”
天子被他这句话惊呆了。
目瞪口呆地看着秦津,一句“你疯了”即将脱口而出又被咽了回去,仿佛从未认识过他一般,天子将秦津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了一番。
他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好半天才从牙缝中挤出来一句话:“你是说,这两年薛女给你下毒、派人刺杀你等等恶毒行径都是有人在强迫她?”
“谁能强迫得了她?你为了给她开脱这些鬼话你也说得出口?!”
薄唇紧抿,秦津说:“我相信她。”
天子怒而反笑,连连惊叹:“好、好好好,你相信她,你既然相信她,还跑来找朕求情作甚?便让执卫司好好审审,看她到底有没有做下恶事!”
“况且,她是薛家女,薛修德犯下滔天大罪,即便她没有行下这些恶事,也难逃死罪!”
“执卫司是何等地方,一旦用刑,谁能招架?难保不会被屈打成招。”秦津猛地抬起头,唇色发白,“永安县主,陛下赐下这份荣宠时不就已然知晓了薛溶月在薛家的处境。”
“薛修德不喜她,自与崔夫人和离后,更是变本加厉,从小到大,她没少在薛府受到苛责,磋磨,冷待,半年前,她被薛修德逐出家门,断了父女之情,连名字都从族谱中划掉,早已不再是薛家女了。”
永安县主这个封号不可避免的勾起了天子的回忆,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道孱弱的、脆弱的小小身躯。
御安长公主将人引入殿内叩拜请安,看着跪在地面上的女童,他疑惑地看向御安长公主,不明白她想要做什么,直到女童的衣袖被翻了上去,露出伤痕交错的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