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俱芦洲雪原上，一群野人围着篝火跳舞，口中吟唱的竟是上古典籍《归真颂》……
一百零八处阵眼，竟在同一时刻被自发诵念的真言反向激活！
不是摧毁，而是净化。
封忆大阵崩解，化作点点荧光，融入夜空。那些曾被洗去记忆的百姓，纷纷捂头哀鸣，却又在痛楚过后露出释然笑容??他们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
“我想起了……我儿子是被强征去补天道的……”
“我记得了……我丈夫是因为说出轮回真相才被雷劈死的……”
“我明白了……所谓神仙，原来是吃人魂魄的怪物！”
怒吼声此起彼伏。
四海沸腾，群山崩裂，无数凡人拾起武器，攻向各地神庙。一些尚存良知的低阶神仙当场倒戈，撕毁神职令符，加入起义洪流。
天庭摇摇欲坠。
而轮回井底，青年已站在原始意志面前。
那是一团流动的光，形如人影，却又超越形态。它没有说话，只是将无数画面送入青年脑海：宇宙初开，天地自有平衡之道，谓之“真天道”。而后有强者欲控万物，遂造“伪天道”，以信仰为链，以轮回为牢，奴役众生。
杨戬本无意颠覆，直到他发现母亲瑶姬之死，并非触犯天规，而是因为她掌握了打开真天道的方法。于是他蛰伏千年，布局百年，最终以己身为祭，唤醒世人。
“现在，”那光轻语，“轮到你做出选择了。”
青年沉默良久，问道：“若我接受这份力量，会不会也变成另一个统治者？”
“会。”光答，“除非你立下新约。”
“什么约？”
“不再由一人执掌真理，而是让每一个人都能看见真实。不再有神高居庙堂，而是人人皆可成光。你要做的，不是取代旧神，而是废除‘神’这个概念本身。”
青年笑了。
他取出那面破碎的照心镜，轻轻放在地上。
“我答应你。”
霎时间，井底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辉。那光穿透地核，贯穿大气，直射九霄之外。所有目睹之人无不跪伏在地，不是出于敬畏，而是心灵深处某种枷锁被彻底打破。
昆仑墟钟声第十响，响起。
这一声，不在人间，而在每个人心中。
从这一天起，三界不再有“神谕”，只有“共识”；不再有“天命”，只有“选择”。曾经的天庭逐渐瓦解，取而代之的是由各地守光者组成的“明议会”，共议大事，公开决策。
百年后，那位青年早已白发苍苍，隐居边陲小城。人们不知他姓名，只知他常坐在槐树下，教孩子们读书写字。
一日，有个孩子问他：“老爷爷，你说世界上真的有过神仙吗？”
老人笑着点头：“有过。但他们后来发现，最厉害的神通，不是腾云驾雾，也不是呼风唤雨。”
“那是什么？”
老人望向星空，轻声道：“是教会别人，也能抬头看星星。”
远处，一座新建的学堂屋顶上，挂着一把木雕的三尖两刃刀。月下微光流转，仿佛仍有谁在默默守护这片土地。
而那一朵最初绽放在北荒祭坛上的冰莲，历经风霜，依旧不谢。每逢月圆，花瓣便会轻轻摇曳，投射出两个并肩而立的身影??一个手持长刀，一个执镜而笑。
无人知晓它们何时消失，只知道，每当有人心中燃起不甘的火焰，那莲蕊中的金芒，便会微微一闪，如同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