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有谁?”马寻望向皇宫方向,“有些人,容不得清流直言。”
他转身便走:“去宋府。”
常森紧随其后:“舅舅,此事恐涉朝局,您何必?这浑水?”
“因为我答应过老爷子。”马寻脚步不停,“当年他救我性命,教我识字,我说过要护他周全。如今他遭人暗算,我若袖手旁观,还算什么人?”
常森默然。他知道马寻嘴上不说,心里却一直把宋濂当师父。
宋府门前已有官兵围守,气氛肃杀。马寻亮出腰牌,径直入内。宋濂躺在床上,面色苍白,额头冷汗涔涔。其孙宋慎跪在一旁,双眼通红。
“马大人……”宋慎见是马寻,哽咽道,“祖父昨夜归家途中遇袭,醒来只说了一句‘东宫……不可言’,便又昏过去了。”
马寻心头一凛。
“他说什么?”
“东宫……不可言。”宋慎重复道,“我不懂什么意思。”
马寻却懂。
他缓缓闭眼。宋濂这是在提醒他:有些话,不能从太子口中说出;有些事,不能由东宫牵头。否则,便是授人以柄。
他睁开眼,沉声问道:“最近老爷子可曾上书言事?”
“有。”宋慎取出一封残破奏稿,“这是昨日拟写的,还未呈递,就被打断了。”
马寻接过一看,标题赫然是《请禁南洋采珠扰民疏》。文中痛陈近年朝廷派船队赴南洋采珠,强征渔民、掠夺资源,致使沿海百姓流离失所,甚至有全家投海殉节者。末尾一句尤为触目:“今以天朝之尊,行岛夷之暴,岂非自毁仁政之基?”
马寻看完,久久不语。
难怪会遭人暗算。
这封奏疏若递上去,第一个跳脚的就是朱元璋??毕竟采珠所得白银,大半用于军费和赏赐功臣,牵连极广。而背后真正推动南洋采珠的,正是以廖永忠为首的武将集团。他们借海外之利巩固权势,岂容文官指手画脚?
更可怕的是,宋濂在文中隐隐指向东宫??因朱标曾私下赞许过“海外奇珍可富国”,被有心人记录下来,成了把柄。
“东宫不可言”,不只是劝诫马寻不要牵连太子,更是自保??若此事被解读为东宫授意弹劾南洋政策,朱元璋必疑太子结党营私,动摇储位。
马寻将奏稿烧毁,低声叮嘱宋慎:“此事暂勿外传。你祖父若醒,也莫提此疏。”
“那凶手呢?”
“查,但别声张。”马寻眯起眼睛,“我要知道,是谁这么急着杀人灭口。”
三日后,锦衣卫回报:刺客踪迹全无,但有人在秦淮河畔的赌坊见到一名陌生刀客,出手阔绰,言语间似对宋府布局了如指掌。
马寻立刻意识到问题所在??内鬼。
他连夜召见常森:“查宋府上下,最近可有人员变动?”
常森道:“半月前新聘两名护院,皆由管家推荐。”
“管家是谁引荐的?”
“邓镇的副将。”
马寻冷笑:“果然是邓家。”
邓镇乃邓愈之子,娶了朱元璋侄女,身份显赫。而邓愈生前与廖永忠交好,两家素有往来。这条线,直通军方核心。
但他不动声色,反而下令:“放风出去,就说宋濂临终前留下遗书,点名指控某位‘国公’操纵南洋贸易,贪墨巨万。”
常森骇然:“这……若传出去,岂不掀起大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