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邱途的询问,老白那双平静的眼眸温和的看了他一眼,沉默片刻,然后这才开口说道,“那个愿望,其实并没有指定我找到你之后要做什么。”
他的声音平稳而温和,就像是说的是一件再轻巧不过的事情一般,
。。。
烬川站在归忆之树下,手中仍残留着种子离去时的微光触感。那道流光已消失在天幕尽头,仿佛从未存在过,可他知道,它正在某个遥远的星系边缘唤醒沉睡的记忆。风从海面吹来,带着温润的潮气与紫花散发出的淡淡芬芳,像是大地在呼吸。
小女孩已经跑向人群,和其他孩子一起围坐在玛拉身边,听她讲述“母语矩阵”是如何将人类的情感编码成宇宙通用的语言。她们咯咯笑着,用蜡笔在沙地上画出星星、花朵和牵手的人影。那一刻,烬川忽然明白??这场战争没有胜利者,只有幸存者学会了如何不再逃避。
他低头看着掌心那半截蜡笔,颜色早已褪去大半,边缘被海水泡得发软。但他依旧紧紧攥着,就像攥住一段不肯松手的童年。远处,第一批前来赎罪的清心局官员正缓缓步入沙滩。他们中有白发苍苍的老者,也有尚显年轻的执行官,脚步沉重却坚定。没有人阻止他们,也没有人迎接他们。他们只是走着,直到双腿跪倒在紫花盛开的土地上。
一名中年女人抬起头,脸上布满泪痕:“我……我签署过七十三份清除令。”她的声音颤抖,“我以为那是为了社会安定……我以为遗忘是慈悲……可每当我夜里闭眼,总能听见那些孩子喊妈妈的声音。”
烬川静静听着,没有回应。他知道言语此刻毫无意义。真正的救赎不在于忏悔本身,而在于能否承受那份记忆的重量。
就在这时,埃米尔的声音突然从通讯终端传来,带着一丝罕见的急促:“烬川!我们监测到北极圈内出现异常能量波动!不是灰烬黎明的残余信号……而是新的源!频率模式与‘母语矩阵’高度相似,但带有强烈的情绪压制特征??有人在模仿共感网络,试图反向操控觉醒者的意识!”
烬川瞳孔一缩。他立刻调出全息投影,只见北纬82度附近,一座废弃的冷战时期雷达站正释放出环状波纹,像一只隐形的眼睛缓缓睁开。更令人不安的是,该站点的位置恰好位于地球磁极偏移的关键节点上。
“这不是净智会。”玛拉迅速分析数据,“他们的技术架构完全不同。这是……某种进化的清心协议变种。而且,它的目标不是抹除记忆,而是扭曲情感共鸣的方向??把‘爱’转化成‘服从’,把‘思念’变成‘崇拜’。”
烬川脑海中闪过一个名字:林婉秋曾提过的“镜像工程”??一个被永久封存的研究项目,旨在通过模拟共感场制造绝对忠诚的群体意识体。若此技术落入别有用心之人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是谁启动了它?”他问。
“还不清楚。”埃米尔顿了顿,“但初步追踪显示,信号源头与三年前苏念失踪期间的一段加密日志有关。那段记录本应已被删除,但现在……它正在主动回传数据包。”
烬川心头一震。苏念……难道她在离开前,就预见到这一天?
他快步走向归忆之树,伸手抚过树干。刹那间,无数碎片涌入脑海:雪原上的实验室、冰冷的操作台、穿着白袍的女人背影??林婉秋。而在她身后,站着另一个身影,面容模糊,却让烬川感到莫名熟悉。
画面切换。一间密闭房间内,一名少女蜷缩在角落,手腕上刻着编号“X-09”。她低声哼唱着那首歌,泪水滴落在地板上,化作一道紫色纹路。紧接着,一道机械音响起:
>“实验体雨眠,第1次情感剥离失败。建议启用‘镜像人格植入程序’。”
烬川猛地抽回手,呼吸急促。原来如此……雨眠并非单纯的记忆信使,她是“镜像工程”的唯一幸存样本。而那个企图重启该项目的人,极有可能正是当年主导实验的核心成员之一??陈砚。
他是林婉秋的师兄,也是最早提出“共感可控化”的理论奠基人。十年前,在清心工程全面推行前夕,他神秘失踪,官方宣称其死于一场实验室事故。但苏念的日志里曾留下一句未解之谜:
>“陈砚没死。他选择了另一条路:不是解放记忆,而是掌控记忆。”
“他在利用雨眠的残留波频作为引导锚点!”玛拉惊呼,“一旦他的系统完成同步,所有曾经被唤醒的人都可能被重新编程??这一次,不再是遗忘,而是彻底臣服!”
话音未落,天空骤然变色。原本晴朗的天际泛起诡异的银灰色云层,如同金属液滴悬浮空中。岛屿周围的共鸣塔开始发出低频警报,塔顶的能量核心忽明忽暗,仿佛受到某种外部牵引。
“他在尝试接入母语矩阵。”烬川沉声道,“如果我们不阻止他,整个星际共生意志网络都会被污染。”
“可我们怎么对抗一个看不见的敌人?”一名觉醒者问道,“他又不在这里,他的服务器可能藏在全球任何一个角落。”
烬川望向大海,目光深远。“不,他会来。因为真正想要控制记忆的人,最终都不会满足于远程操纵。他们需要亲眼见证臣民低头的那一瞬。”
仿佛回应他的话语,海平线上渐渐浮现一艘船影。它通体漆黑,无旗无徽,航行时竟未激起丝毫浪花,宛如幽灵滑行于水面。当它靠近岛屿防御圈时,屏障并未阻挡??反而自动开启了一条通道。
“它识别了雨眠的生物频率。”玛拉脸色苍白,“我们的防护系统……把他当成了归途者。”
烬川握紧拳头,转身对众人道:“准备迎见‘旧神’。”
数分钟后,那艘船停靠码头。舱门开启,一名身着素白衣袍的男人缓步走出。他年约五十,面容清瘦,眼神平静得近乎虚无。他的左手戴着一副特制手套,指尖镶嵌着微型晶体,正微微闪烁紫光。
“烬川。”他开口,声音温和如师长训诫弟子,“你做得很好。你打开了门。但现在,是时候关上了。”
“陈砚。”烬川直视着他,“你背叛了林婉秋的理想。”
“背叛?”陈砚轻笑,“我只是完成了她未竟之事。她想让人自由地记住,可人性经不起真相的重量。看看这些人??他们哭、他们痛、他们崩溃。你以为这是觉醒?这只是精神系统的过载前兆。”
他抬起手,指向跪在沙滩上的前清心局官员:“他们现在忏悔,是因为被迫记起了痛苦。但如果我能让他们只记得‘宽恕’,只感受到‘安宁’,难道不是更大的仁慈?”
“那你就是在造神。”烬川冷冷道,“把自己当成裁决记忆的上帝。”
“不错。”陈砚坦然承认,“既然人类无法承受真实,那就让我为他们编织一个更温柔的现实。一个没有撕裂、没有仇恨、没有失控共感的世界。在那里,每个人都会发自内心地说:‘谢谢你让我忘记。’”
“那样的世界,不需要灵魂。”烬川说。
陈砚凝视他良久,忽然叹息:“你知道吗?苏念曾来找过我。就在她最后一次进入南极冰盖之前。她说,如果有一天我试图重启镜像工程,你会站在门前。她说你一定会懂??真正的记忆,不该被任何人定义。”
他摘下手套,露出手掌中心一道深深的疤痕,形状竟与归忆之树的根系完全一致。
“我也曾是个觉醒者。”他说,“我的女儿……是第一个被送进白色房间的孩子。那时我不知真相,还为国家科研进步鼓掌。等我知道时,她已不认得我,只会背诵清心条例。我带她逃亡,却被抓回。他们当着我的面,把她推入共振舱,一点一点抽走她的记忆,直到她笑着说:‘爸爸,我不认识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