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初年,尽管朝廷在张居正的主持下大力整顿,推行新政,但东南沿海的倭患犹如附骨之疽,始终未能根除。
彼时,倭寇的成分已愈发复杂,不仅有其真正的日本浪人,更混杂了大量铤而走险的中国海盗、奸商以及沿。。。
江南春寒料峭,细雨如丝,淅淅沥沥地洒在南京城头。浙直总督府的飞檐翘角上,水珠连成一线,滴落于青石阶前,溅起一圈圈涟漪。然而这静谧的雨景之下,却掩不住整个东南大地正悄然发生的剧变。
自“设备捆绑新政”推行以来,原本僵持不下的“一条鞭法”清丈田亩进程,竟以惊人的速度推进。苏州、松江、常州三府率先完成全境田亩测绘,应天、杭州紧随其后,连一向顽固的徽州士绅也主动遣人赴南京请命,请求纳入首批“合规示范区”。
这一切,并非出于对朝廷法令的敬畏,而是源于一种更为原始而强大的驱动力??利益。
大明商会总部内,灯火彻夜未熄。战略规划司的AI核心正在高速运转,将来自各地上报的数据进行整合分析:某商号申报引进水力纺机五台,需配套工人六十名,预计年产量可达细布三万匹;某徽商家族愿以三百亩良田为抵押,申请贷款购置榨油机组两套……每一笔申请背后,都是一次资源的重新洗牌,一次权力结构的悄然转移。
苏宁端坐于顶层密室,面前摊开着一份由张居正亲笔批阅后转来的奏折副本。上面写着:“江南赋役渐平,国课日增,皆赖苏卿运筹帷幄,巧借工商之力,化政令之阻为发展之机。此诚千古奇策,朕心甚慰。”
他轻笑一声,将奏折合上,目光投向窗外雨幕中的秦淮河。画舫依旧,笙歌隐约,可这条曾孕育无数风流雅事的河流,如今已被注入了全新的灵魂??沿岸不再是单纯的酒肆勾栏,而是接连建起了机械维修坊、原料集散仓、技术培训所。甚至连昔日倚楼卖笑的女子,也有不少转入商会下属的“纺织女工学堂”,学习操作新式织机。
变革,已深入肌理。
次日清晨,总督府外车马喧阗。数十位身着绸缎长袍的商贾鱼贯而入,皆是江南有名望的巨富之家。他们此来,并非为了行贿求情,而是为了一纸“优先引进资格证”。
“我吴江沈氏,已按‘一条鞭法’章程,将名下七千二百三十亩田产尽数登记造册,税银亦如期缴清。”一位须发斑白的老者恭敬呈上文书,“恳请商会恩准,拨付一台全自动缫丝机与配套流水线。”
负责接待的是商会执事王九思,此人表面温文尔雅,实则乃AI拟态人格,思维缜密,言辞滴水不漏。他接过文书,略一翻阅,便点头道:“沈氏确属首批合规名单之内。然设备有限,尚需排队轮候。依当前进度,约三个月后可安排交付。”
老者闻言面露喜色,连忙拱手称谢。旁侧一名年轻商人却不甘心,急切问道:“敢问执事大人,若我愿多捐一千两助赈灾民,能否提前?”
王九思微微一笑:“商会不设加急通道,唯依‘合规时间+经营潜力评估’排序。然若阁下有意参与‘公益联营计划’,譬如出资共建乡村水利以提升原料供应稳定性,则可在评分系统中获得额外加分。”
众人听罢,无不倒吸一口冷气。原来不止纳税清丈即可,还需积极参与公共建设、改善产业链生态,方能在竞争中脱颖而出。这已非简单的买卖交易,而是一整套精密的社会动员机制。
就在商贾们议论纷纷之际,一道紧急军报送至总督案前。
倭寇复起!
据沿海卫所急报,数艘悬挂日本旗帜的战船近日频繁出没于浙江台州外海,劫掠渔船,焚毁盐场,更有传言称其与闽南海盗林道乾残部勾结,意图登陆作乱。
消息传来,朝野震动。张居正立刻传谕:“东南财赋重地,不容有失!着苏总督速调兵剿抚,务使海疆安宁。”
苏宁览毕,神色不变。他深知,所谓“倭寇”,早已不是嘉靖年间那般大规模入侵的敌国武装,更多是些被逼无奈、铤而走险的渔民与走私贩子。真正的问题,在于沿海民生凋敝,赋税沉重,百姓无以为生,只得冒险下海。
若一味用兵镇压,只会激起更大民变。
于是,他提笔写下三道命令:
其一,命浙江巡海水师严密布防,但不得主动出击,仅行警戒驱逐之责;
其二,开放宁波、温州两港为“临时自由贸易区”,凡持有大明商会执照者,皆可在此合法进出口货物,免征三年关税;
其三,设立“海民安置专项基金”,由大明钱庄发行债券筹资,用于招募former倭寇成员组建“海上护航队”,为其提供船只、武器及正规编制,职责为保护商船航线、打击真正海盗。
此三策一出,满堂哗然。
“总督这是要招安贼寇?”有武将愤然质问。
“正是。”苏宁淡然回应,“与其耗费军饷剿杀,不如化敌为用。彼等熟悉海路,骁勇善战,若能纳入体制,反成我海上利刃。且开放港口,让民有所营生,盗自息矣。”
果然,不出半月,台州海域的“倭船”数量锐减。部分首领派人暗中联络商会,表示愿接受改编。更有甚者,主动交出藏匿的走私账本,换取家人赦免与安置名额。
与此同时,宁波港内外舟楫云集,各国商船纷至沓来。葡萄牙人带来了南洋香料与火器图纸,日本人运来了白银与铜锭,东南亚诸岛则提供了热带木材、橡胶与椰油。这些物资经由供销社统一收购,一部分进入国内市场,另一部分则被送往工业空间,用于研发新材料与改进机械。
一场由商业驱动的边疆治理新模式,正在形成。
而在内陆,技术扩散的步伐也从未停歇。
湖州一家原以手工制丝闻名的小作坊,在成功申领到第一台自动缫丝机后,产量激增二十倍,成本下降六成。老板欣喜若狂,不仅迅速还清贷款,还主动投资建厂,雇佣周边失业农民百余人。
更令人瞩目的是,该作坊并未止步于生产,反而联合几位同行,在商会指导下成立了“丝绸行业协会”,制定行业标准,统一质检流程,甚至开始设计自主品牌包装,准备通过供销社网络销往北方乃至海外。
这一案例被商会列为典范,编入《新型工坊运营指南》,广为宣传。短短两个月内,类似的合作组织在苏杭地区如雨后春笋般涌现:茶叶联合会、瓷器工坊联盟、铁器制造合作社……它们虽各自独立,却都在无形中受控于商会的技术支持体系与市场调控网络。
苏宁深知,真正的控制,不在强制,而在依赖。
当所有企业都必须依靠商会提供的设备、资金、渠道、标准才能生存与发展时,所谓的“自主经营”便只剩下一个名义。而他,正是这个体系唯一的中枢。
然而,风暴总在平静中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