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他掌心忆能暴涨,化作一道金光射向黑袍林昭。对方没有躲,只是在光芒中缓缓消散,嘴角竟带着一丝释然的笑。
“谢谢你……终于肯面对我。”
镜子一一碎裂,灰白世界崩塌。林昭重新睁开眼,已在逆忆塔顶层。塔心处,悬浮着一本无字古卷,封皮上刻着四个小篆:**幽冥画皮**。
他伸手触碰。
刹那间,万千画面涌入脑海??
他看见远古时代,第一代守忆者以心头血为墨,绘制此卷,初衷并非让人遗忘,而是为了封存那些过于痛苦的记忆,待后人有足够心力时再行开启。可后来者误解其意,渐将画皮卷视为“清心除情”之器,甚至用它抹去战败者的存在、政敌的历史、情人的痕迹。
他看见苏砚年轻时跪在雪中,手中握着亡妻的发带,颤抖着写下第一道封印咒:“我愿以千年修为,换她彻底消失,不再受轮回之苦。”可他不知,那一念执妄,竟让她的灵魂被困在画皮卷夹层,既不能转生,也无法安息。
他看见谢临川在三百年前,也曾站在此地,试图毁卷,却被卷中反噬,魂魄分裂,一部分化为残影,另一部分则沉入忆海深处,等待继承者。
最后,他看见自己??幼年时在樱花树下,父亲抱着他说“爸爸会一直记得你”的那一刻,其实有一道微弱的忆能从天而降,融入他的眉心。那是母亲临终前最后一道念力,跨越生死,只为将“记”的种子种进孩子心中。
原来,他从来就不是偶然被选中。
他是注定要走完这条路的人。
林昭双膝跪地,泪水滑落。他终于明白,忆核之所以能与忆源之心共鸣,并非因他天赋卓绝,而是因为他本身就是“记忆”的化身??一个被千万段情感共同孕育的灵魂。
他缓缓展开画皮卷,不再抗拒它的力量,而是以忆核为引,将自己的全部记忆注入其中。不是为了封印,而是为了**转化**。
金光自卷轴蔓延,如藤蔓缠绕塔身。黑铁符文逐一崩解,化作飞灰。塔外,虚忆海的漩涡开始逆转,那些曾被强行抹去的名字,一个个浮现出来,像是沉船浮出水面。
与此同时,地球上,通天碑林突然震动。新出现的石碑不再是空白等待铭刻,而是自动浮现出文字??
>“李婉清,生于1983年,卒于2045年,最爱樱花与糖炒栗子。”
>“陈默,战地记者,最后一则报道未完成:‘孩子们还在唱歌……’”
>“小禾,三岁,失踪于2127年大撤离,穿粉色小熊睡衣。”
人们奔走相告,哭泣、呼唤、点燃忆烛。而在某个精神病院的角落,一位痴呆多年的老人突然睁眼,喃喃道:“兰兰……爸爸回家了……”随即含笑而逝。
逆忆塔内,画皮卷最后一道封印破裂。整卷化作漫天光点,凝聚成一朵金红忆莲,静静悬浮于林昭面前。花瓣缓缓展开,露出其中沉睡的女人??苏砚的妻子,也是他千年执念的根源。
她睁开眼,目光清澈如初。
“谢谢你。”她轻声道,“不是让我复活,而是让我**被记得**。”
林昭哽咽,只能点头。
女人微笑,身影渐渐透明。“告诉砚郎,我不怨他。那一刀,斩的是执,留的是情。他终于懂了。”
话音落,她化作一缕光,飞向宇宙深处。而在遥远星域,那颗曾代表苏砚的新星,竟微微闪烁了一下,仿佛回应。
林昭疲惫至极,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清明。他取出随身携带的青瓷笔洗,那是母亲遗留之物。他咬破手指,以血为墨,在虚空中写下三个字:
**守忆令**。
一道无形波纹扩散至诸天万界,凡是曾点燃忆烛、呼唤过名字的人,额间皆浮现出一枚淡金色印记,形如烛火,内藏一缕忆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