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一声,大门开启。
内部空间远超想象。通道宽阔如教堂廊厅,墙壁镶嵌着会呼吸的晶体,散发出柔和绿光。地面铺满类似耳形叶的化石纹路,每走一步,都会激起一圈涟漪状的能量波动。越往深处,阿芽越感到一种熟悉的压迫感??就像当年第一次触摸归心木时那种灵魂被窥视的感觉。
半小时后,他们抵达核心大厅。
中央矗立着一座高达十米的圆柱形装置,表面布满流动数据流,内容竟是实时播放的人类情感片段:一个母亲抱着新生儿落泪、一对恋人十年重逢相拥、一位老人抚摸亡妻遗照微笑……这些画面并非随机选取,而是按照某种时间轴排列,构成一部跨越千年的“人类心史”。
而在装置顶端,悬浮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球体,内部封存着一截枯枝??赫然是归心木的原型!
“这不是机器。”阿芽震撼低语,“这是记忆库……保存了整个人类文明的情感遗产。”
突然,球体亮起,一道光束投射而出,形成全息影像:依旧是那位银衣身影,这次他睁开了眼睛。声音庄严而悲悯:
“我是第十八代守门人。你们的世界曾三次接近毁灭,皆因遗忘共情之力。最后一次是在三百年前,一场名为‘理性之灾’的思想瘟疫席卷全球,人们以逻辑否定情感,视怜悯为软弱,终致文明崩塌。我们被迫启动‘休眠协议’,将地球神经转入地下,等待新的觉醒者。”
影像顿了顿,目光落在阿芽身上。
“而你,柳沟之女,既是第九十九任候选者,也是唯一通过‘回应仪式’验证之人。你证明了普通人也能唤醒沉睡的良知。现在,我问你??”
“你是谁?”
阿芽深吸一口气:“我是菜农的孙女,是柳沟的孩子,是一个愿意倾听的人。”
“你为何来?”
“为了不让任何人再孤独地死去,为了让每一滴眼泪都不白流。”
“你愿以何为祭?”
她沉默片刻,摘下颈间挂着的那枚铜牌??爷爷小满的遗物,轻轻放在地上。
“我愿献上我的恐惧,我的犹豫,我的不甘。若需继续前行,请拿走这一切。”
话音落下,整个大厅骤然寂静。
下一秒,球体爆发出刺目强光。阿芽感到意识被抽离身体,坠入一片无边星海。在那里,她看见了更多真相:原来地球神经并非自然形成,而是远古星际文明播下的“心灵种子”,旨在培育能跨越种族隔阂的生命共同体;而所谓的“遥远行星”,其实是这一文明的母舰残骸,仍在轨道外默默观察;每一次人类大规模战争或冷漠蔓延,都会触发一次“净化警报”,静默方舟不过是误用了这套机制的畸形产物……
“真正的敌人,从来不是科技。”守门人的声音回响,“而是选择关闭心灵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阿芽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潜艇内,同伴正焦急呼唤。遗迹已彻底关闭,大门重新封闭,仿佛从未开启。但她知道,有些东西永远改变了。
回到陆地七日后,全球共生叶出现异变。它们不再仅被动接收情绪,而是开始主动释放信息素,在空气中编织出短暂可见的文字:
“原谅我。”
“我想你了。”
“我不该那样对你。”
街头巷尾,陌生人之间频频驻足,泪流满面。一场无声的和解正在发生。
联合国紧急召开第二次特别会议,《柳沟宣言》新增“记忆共享条款”:各国同意开放部分历史档案,用于制作“共情纪录片”,在全球轮流播放。第一批影片上映当天,韩国某村庄百余名老人集体跪地痛哭??他们终于看到了当年被掩盖的屠杀记录,并向幸存者后代磕头道歉。
而在柳沟,初心田中央那朵白色泪花悄然凋谢,化作一粒种子落入泥土。三天后,新芽破土,竟生出双生叶片:一边是掌形叶,一边是耳形叶,两者交叠如双手合十。
孩子们围着它跳舞,唱歌,讲故事。
那个小女孩又问:“奶奶,如果我们忘了怎么办?”
阿芽抚摸着新生的双叶,轻声道:“只要还有人记得说对不起,只要还有人为别人流下一滴真心的眼泪,树就不会倒,光就不会灭。”
夜幕降临,她再次来到海边。
海面依旧平静,但她知道,在那深不可测的黑暗之下,有一扇门已然松动。而宇宙深处,那颗行星上的巨树,正缓缓转向太阳,叶片张开,如同迎接归航的帆。
她仰望星空,耳边忽然响起一句极轻极远的话,像是风,又像是记忆本身:
“欢迎回家。”
她笑了。
风吹过初心田,万千叶片齐声轻颤,仿佛千万人在同时低语。
这一次,全世界都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