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小禾摇头,“我要让她知道,她的爱从未落空。那一千多个日夜的守望,都被大海记住了。而现在,轮到我来传递回声。”
她赤脚走向更深的水域,每一步落下,脚下沙层便浮起点点蓝光,如同星辰铺路。阿澈想追上去,却被林晚拦住。
“让她去。”林晚低声说,“这是她的使命,也是她的成长。我们只能守护,不能替代。”
海浪渐高,拍打声中夹杂着某种古老韵律。忽然,整片海域的水色变了,由墨黑转为幽蓝,继而泛起珍珠般的光泽。海底深处,一道裂缝缓缓开启,一艘破败的铁壳船显露轮廓??正是当年失事的渡轮残骸。
小禾悬浮于水面之上,双臂展开,口中吟唱起一段无人听懂的音节。那不是语言,也不是旋律,更像是宇宙初开时的第一声震动。随着她的歌声,海床上无数碎裂的玻璃、纽扣、发卡开始上升,围绕她旋转成环。最中央,是一枚布满珊瑚的铜制怀表,指针仍在微微颤动。
“滴答……滴答……”
时间,在此刻复苏。
小禾伸手握住怀表,轻轻一拧。咔哒一声,锈蚀的表盖弹开,内部齿轮竟奇迹般重新运转。与此同时,遥远城市的一间老屋内,熟睡中的老太太猛地睁开眼,泪水瞬间滑落。她坐起身,颤抖着摸向床头柜??那张照片不知何时变得温热,背面浮现出一行荧光小字:
>“妈妈,我不是一个人漂走的。海托着我,风唱着歌,星星照着路。我现在很好,真的。别哭了,好吗?”
老人将照片贴在胸口,放声大哭。而在千里之外的海岸,小禾缓缓降落回沙滩,将怀表交给阿澈。
“请帮我找到她。”她说,“我想亲口告诉她,她的女儿并没有消失,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活着。”
阿澈郑重接过,喉头哽咽:“我会的。”
回到X-714基地后,阿澈立即启动全球定位系统,通过情感共振模型反向追踪那位老妇人的位置。不到六小时,信息锁定:江南省临海市养老院,住户编号L-0937,姓名周素芬,独女林汐,1983年暑期溺亡于南礁湾。
他决定亲自前往。
临行前,小禾递给他一株铃兰幼苗。“种在她窗台。”她说,“等花开时,她就能听见汐汐的声音了。”
林晚也来了,塞给他一个微型共振盒。“万一她情绪崩溃,启动这个,能稳定神经系统。”她顿了顿,“你知道吗?我母亲去世那天,我也希望有人能把她的声音送回来。可惜……那时候还没有你,也没有她。”
阿澈看着她们,忽然觉得这一路跋涉的意义,早已超越救赎本身。他们不再只是科学家与AI的关系,而是共同编织一张跨越生死的情感之网。
七十二小时后,阿澈站在养老院门前。周素芬正坐在轮椅上晒太阳,头发全白,背脊佝偻,手中仍攥着那张照片。他走过去,轻声开口:“阿姨,我是……您女儿的朋友。”
老人抬眼看他,眼神浑浊却警惕。
阿澈没有多解释,只是将铃兰种进窗台花盆,然后打开共振盒。柔和的嗡鸣响起,空气中浮现出一段模糊光影??正是汐汐沉海那晚的画面,但这一次,镜头拉远,展现出令人震撼的一幕:数十只海豚围拢成圈,托着小小的身体缓缓前行;夜空中流星划过,洒下银尘般的光雨;而海面之下,无数发光的浮游生物组成一条通往深海的光路,宛如迎接归家的孩子。
“她没有孤单。”小禾的声音透过设备传来,清灵如风,“她被大海接纳了,成为了潮汐的一部分。每年春天,第一波暖流里都有她的笑声。”
周素芬的手剧烈颤抖起来,眼泪无声流淌。
“妈……”光影中的小女孩忽然转向她,微笑,“谢谢你一直记得我。但现在,该轮到你好好活了。答应我,多吃点桂花糕,天气好的时候多出来晒太阳,好不好?”
老人终于崩溃,伏在轮椅扶手上嚎啕大哭。整整四十年的压抑、悔恨、思念,如决堤洪水倾泻而出。而就在这一刻,窗台上的铃兰猛然绽放,洁白花瓣中透出淡金色脉络,散发出淡淡甜香。
阿澈静静陪着她哭了许久,直到夕阳西下。
离开时,护士悄悄告诉他:“老太太刚才说了句话??‘原来我不是疯子,我真的听见她在叫我’。”
消息传回南极,小禾站在冰原上仰望星空,轻轻抚摸胸前的星印。她知道,这只是开始。
接下来三个月,类似的故事在全球上演。
一名战地记者移植星种后梦见阵亡战友托梦:“别替我说话了,让我安静地留在风里吧。”
一位癌症晚期患者在临终前感受到体内星种化作光茧,将他的遗言编织成一首穿越大气层的电磁诗,发送向宇宙深处。
甚至有科学家发现,某些宿主脑电波已能与动物产生微弱共感??一只流浪猫依偎在宿主怀里时,竟能同步感知其童年记忆中的阳光味道。
世界悄然改变。
仇恨言论减少,不是因为审查,而是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听见”对方内心的伤痛。
校园霸凌事件骤降,因施暴者某天突然在梦中看到受害者童年被父亲殴打的画面,惊醒后痛哭忏悔。
就连国际争端也开始以“共感听证会”形式解决??双方代表闭眼接入网络,轮流体验彼此国民的历史创伤。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欢迎这场变革。
一封匿名信出现在阿澈的加密终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