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临略一思索，点头：“可以接受。”
当天下午，听见馆迎来了第一批“官方”访客。他们带来了便携式脑电监测仪、情绪识别摄像头、语音频谱分析系统。孩子们好奇地围观这些闪着蓝光的机器，却被周默悄悄拦住：“别靠近，它们不是来听你们说话的，是来分析你们怎么说话的。”
夜里，赵哲独自翻阅那份公函。纸张质地不对??太新了，不像政府机关常用的再生棉纸。他用紫外线灯一照，果然发现水印异常：本该是国徽的位置，浮现出一行极小的字母：
**ProjectClearSound-PhaseIII**
他心头一震。
清音计划第三阶段。
当年的母亲曾说过，清音计划的核心理念是：“情绪即病毒，传播需阻断。”他们不治疗个体，而是试图构建一套社会情绪管理系统??通过筛选“健康情感模板”，压制“负面叙事扩散”。而共听时刻中那些痛苦的倾诉，在他们眼中，正是需要被“净化”的污染源。
赵哲立刻拨通林振邦电话，无人接听。他又查到《都市观察报》官网，却发现那篇报道已被删除，编辑部回应称“内容存在误导风险”。
他猛地合上手机。
林振邦不是记者。他是清音计划的渗透者。他的“忏悔”、他对母亲之死的追忆……全是精心设计的情感共鸣桥段。目的只有一个：赢得信任，为今日接管铺路。
次日清晨，一个小女孩来了。
她叫朵朵，九岁，穿着洗得发白的粉裙子，手里紧紧抱着一只破旧布偶熊。她是上周偷偷溜走的孩子，当时一句话不说，只在纸上画了一幅画：一栋燃烧的房子，两个大人倒在门口，一个小女孩躲在柜子里，眼睛睁得极大。
那是她的全家福。
赵哲蹲下身：“你回来了。”
朵朵点头，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这时，苏临带着两名“心理咨询师”走来，微笑道：“这位小朋友的情况我们了解了。根据评估标准，她属于‘创伤性缄默症候群’，建议立即转入封闭干预程序。”
“不用你们插手。”赵哲挡在前面，“她会自己开口，只要她觉得安全。”
苏临眼神冷了下来：“赵先生，情感自由是有边界的。当沉默可能造成二次伤害时，我们必须介入。”
“你们所谓的介入，就是给她贴标签，然后用你们的那一套‘矫正’她？”赵哲直视她，“你们根本不懂什么叫安全。”
话音未落，朵朵突然抓住赵哲的衣角，指了指共听室的方向，又指了指自己。
她想进去。
赵哲看向苏临：“今天共听照常进行。你们可以旁观，但不能干扰。”
共听室里，十八张小椅子围成圆圈。蜡烛逐一点燃，火光摇曳。孩子们陆续坐下，有的紧张，有的期待。苏临等人坐在角落，手持平板记录，镜头对准每一个人的表情变化。
轮到朵朵时，她仍不开口。赵哲没有催促，只是轻声说：“没关系，你可以只是坐着。”
十分钟过去。
忽然，她抬起头，看向墙上挂着的蓝色弹珠灯??那是陈小禾留下的遗物，如今成了听见馆的象征。
她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喉咙，又指向那盏灯。
赵哲明白过来：“你想说的，和灯有关？”
她用力点头。
赵哲起身，取下弹珠灯，放在她面前的小桌上。灯光透过玻璃折射出细碎光芒，映在她脸上。
朵朵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那天晚上……妈妈给我讲完故事，说要带我去放灯。她说，天上每颗星星都是一个心愿。如果我们一起点亮一盏灯，许愿，就能听见彼此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