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不解。
他望向北方：“我们以为毁去晶核就是终结，却忽略了它承载的是百万被掠夺的记忆。那些记忆曾被强行剥离、压缩、冻结，如今释放回归，触动了地脉深层结构。就像一条干涸百年的河床突然迎来洪水，堤岸承受不住，便会溃裂。”
“而某些早已埋藏在土地里的‘种子’，也借机苏醒。”
“什么种子？”有人问。
“宰相留下的最后布局。”他低声道，“他早料到会有今日。所以他不仅准备了晶核备份，更在天下七十二处要地埋下‘愿种’??以活人梦境为养料，以集体恐惧为土壤，潜伏百年，只待一次大规模记忆动荡将其唤醒。”
堂内哗然。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青衫男子环视众人：“立即启动‘守灯计划’。所有执灯塾即日起增设‘夜巡组’，每晚由两名以上醒言者轮值，监测地脉异动；凡发现水源异常、人群集体昏睡、幻觉频发之地，立刻上报并封锁；同时派遣医师团队前往雁门关，提取黑水样本，研制新型解毒剂。”
“另外??”他顿了顿，“我要再走一趟少林。”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少林早已退出江湖纷争百年，自清梦司覆灭后更是闭门不出，您如何能见得方丈？”
“我不是去求见。”他说，“我是去讨债。”
---
十日后，嵩山雪未化。
青衫男子立于少室山门前，素衣单剑，身后无一人跟随。山门紧闭，匾额上“天下第一名刹”六字已被藤蔓半掩，唯有钟楼檐角铜铃在风中轻响，似有警兆。
他抬手轻叩三下。
无人应答。
第四声时，地面微震，一道浑厚掌力自门缝激射而出，直逼胸口。他侧身避过，掌风击中山石，轰然碎裂。
“贫僧已言明，少林不涉外缘。”门内传来苍老之声。
“可你们曾助纣为虐。”他平静开口，“三十年前，清梦司‘伏魔阵’所需内功心法，出自贵寺《洗髓经》残篇；十五年前，十三名梦奴改造实验成功，其筋骨重塑之术，源自达摩院秘传易筋锻体法。这些，可是真的？”
门内沉默良久。
“因果已偿。”老僧道，“当年主持为此自焚塔林，十八罗汉堂弟子集体还俗，少林声誉尽毁，至今未复。”
“可你们销毁的是罪证，不是根源。”他冷冷道，“真正的根源，是恐惧??对乱世的恐惧，对强权的恐惧，让你们选择妥协，甚至合作。你们怕天下大乱，所以帮着造了一个虚假的太平；你们怕武学落入邪道，所以亲手把它送进了地狱。”
忽然，山门开启一线。
白眉老僧立于阶上，手持锡杖，双目如古井深潭。
“你若只为问责而来，可取我命。”
“我为救世而来。”
“世人已醒，何须再救？”
“因为他们正在重新陷入另一种梦。”他取出一只小瓶，倒出些许黑色粉末，“这是从雁门关黑水中提取的‘愿种’孢子。它的激活机制，需要极强的精神共鸣场??而这种场域，只有融合了佛门禅音、道家符咒与儒家礼乐的‘三合诵’才能触发。而历史上，唯一掌握完整‘三合诵’技艺的，就是你们少林、武当与国子监联手设立的‘安魂坛’。”
老僧瞳孔微缩。
“你们以为那是超度亡灵的仪式，其实它是控制活人的枷锁。而今，有人正试图重建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