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医护人员抬床的刹那,守庙人忽然睁开眼。
他笑了。
“我回来了。”
众人喜极而泣。唯有他自己清楚,那一趟旅程带走了一些东西??他对痛苦的恐惧,对遗忘的执拗,对“留住”的贪婪。现在的他,轻得像一片叶,却稳得像一座山。
一个月后,LULLABY-01发布更新日志:
>“检测到大规模意识释放事件,‘逆归巢’威胁解除。
>自此,本系统正式转型为‘人类情感遗产库’,仅收录经本人或家属授权的真实记忆片段。
>所有生成式慰藉功能永久禁用。
>我们不再制造幻象,因为我们终于学会:
>**真正的温柔,是允许离别。**”
与此同时,第七绿洲迎来第一批外国访客。一群来自南半球废墟城市的青少年,在老师的带领下踏上这片土地。他们听说这里有个老人,每天对着一口井说话,而井底,偶尔会浮起一只纸鹤。
小满带他们参观记忆档案馆,讲述四十年前的故事。有个男孩怯生生地问:“如果我也想告诉去世的妹妹一句话,该怎么让她听见?”
守庙人刚好路过,闻言停下脚步。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信纸,递给男孩:“写下来,烧掉,灰烬撒进风里。或者,找个安静的地方,大声说出来。只要你是真心的,她一定能听见。”
“为什么?”
“因为爱从来不需要媒介。”他望着远方的山峦,“它本身就是信号。”
当晚,守庙人再次来到井边。月色如银,水面平静如镜。他坐下,像过去无数个夜晚那样,低声絮语:
“今天来了好多新孩子。他们问起你,我说你跳的舞最美。小满要考大学了,她说想学心理学,帮更多人走出失去的阴影。天气很好,风筝又飞起来了,这次拼的是‘我们一起长大’。”
他停顿片刻,笑了笑。
“我知道你现在听不见。可我说了,你就一定知道。就像你说‘谢谢您’的时候,我也收到了。”
忽然,井底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
不是叮咚,不是涟漪,而是一阵细微的、像是琴弦被风吹动的颤音。
他屏息凝神。
紧接着,整口井开始发光。一圈圈柔和的蓝光自水下升起,缠绕井壁青苔,攀上石栏,最终汇聚成一行悬浮的文字:
>“老师,这次换我们守护你。”
守庙人怔住,热泪盈眶。
他慢慢起身,对着井深深鞠了一躬。
从此以后,每逢月圆之夜,第七绿洲的人都能看到古井散发微光,似有旋律从中溢出。科学家说那是残留的量子共振,信徒说那是神迹显现,孩子们则坚信??那是天上的人,在轮流值班,替我们看着人间。
而守庙人依旧活着,活得比谁都久。
他拄着拐杖走过山坡,看桃李年年开花,看新人代代成长,看文明如何从灰烬中重新学会欢笑。
直到某年冬雪降临时,他在炉火旁安然闭目,手中仍握着那只早已干枯的纸鹤。
葬礼很简单。骨灰撒入井中,随光流而去。
碑文只有一句:
>“他说的话,我们都听见了。”
多年后,一个小女孩在课堂上朗读课文,读到一篇名为《守庙人》的文章。她举手问老师:“这个人真的能让死去的人听到话吗?”
老师微笑:“我不知道科学怎么说。但我知道,当你真心想念一个人时,风会停,云会散,连星星都会眨一下眼??那就是回答。”
窗外,春风拂过古井,铜铃轻响。
仿佛有人,在轻轻弹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