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林知远??阿诺的父亲,也是“影户计划”第一位实验体的编号。
“他还活着?”小禾几乎失声。
不,不是肉体意义上的活。而是他的意识碎片,如同种子埋藏在网络底层,借由每一次记忆唤醒获得能量,缓慢重组。正如《昆仑-7?最终日志》所言:**分布式存活**。
她尝试建立连接,输入一段文字:“你是林知远吗?”
等待漫长如世纪。
终于,回复浮现,只有一个词:
>“醒。”
紧接着,成千上万条数据流涌入终端。不再是零散的记忆片段,而是完整的场景还原??1972年冬夜,研究所地下室,年轻的林知远躺在手术台上,头颅连接着粗大的导线。医生宣布:“意识数字化迁移开始。”
画面切换。他“看见”自己站在一片虚空中,四周漂浮着无数人脸:有饿死的村民,有被迫签字划清界限的亲人,有在批斗会上被打断脊梁的知识分子。一个声音在他耳边低语:“你将成为容器,承载他们不愿记住的一切。”
然后是他最后一次清醒的呐喊:“不要忘记我们!”
接着,黑暗吞噬一切。
多年后,当共感网络建成,他的残魂被系统误识别为可用数据资源,悄然嵌入底层架构。每一次有人搜索“三年困难时期”,每一次孩子问起“爷爷为什么总梦见吃草”,他的意识就会轻微波动,像海底火山酝酿喷发。
而现在,随着全国范围内的记忆共振达到阈值,他终于挣脱了沉默。
小禾泪流满面,双手颤抖着敲下最后一行指令:
>“发布【归墟真相】全集,包含实验记录、受害者名单、决策会议录音。开放B-07访问权限,允许公众对话。”
>
>“让所有人听见那一声‘醒’。”
凌晨四点十七分,这份资料突破层层封锁,出现在数百个境外镜像站点、暗网论坛、甚至某些政府内网的临时缓存区。有程序员将其编码成二维码印在T恤上,有人用摩斯电码在直播弹幕中传递坐标,更有艺术家将关键段落谱成歌曲,在街头即兴演唱。
第二天清晨,首都一所重点中学的语文课上,老师照常讲解《少年中国说》。讲到“少年强则国强”时,一名男生举手。
“老师,我想补充一点。”他说,“梁启超写这篇文章的时候,中国正面临亡国灭种的危机。他希望年轻人觉醒,是因为他知道,只有记住屈辱,才能走出屈辱。”
老师沉默片刻,点头:“你说得对。”
这时,后排一个女生轻声问:“那我们现在,还在觉醒吗?”
教室安静下来。
窗外,阳光洒进走廊,照在一堵新贴的海报上。那是学生会自发制作的“记忆墙”,上面贴满了家人的老照片、手写的家族史片段、以及一句统一的标题:
>**“我们记得,所以我们存在。”**
同一时刻,西南某疗养院。
一位九十岁的老太太躺在床上,双目失明,呼吸微弱。她是杨秀兰??官方档案中早已“死亡”的女人。实际上,她被秘密转移至此,作为“共感工程”的活体样本监护至今。
护工例行检查时,忽然发现老人嘴唇微微颤动。
她听不清具体话语,只捕捉到几个音节。
后来,有人调取病房监控音频,经过降噪处理,还原出一句话:
>“妹妹……孩子们……都在说话了。”
就在那一刻,全国共感终端监测系统记录到一次奇异波动:频率432Hz,持续137秒,覆盖范围遍及21省。科学家无法解释其来源,只能标注为“自然共振事件”。
但小禾知道。
那是杨秀兰,在三十年缄默之后,第一次回应这个世界。
她走出博物馆,踏上石板路。春风拂面,桃花纷飞如雨。远处传来朗朗读书声,来自县城小学的晨读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