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声传出屋外，惊动了隔壁孩童。孩子跑来问：“爷爷，你在笑什么？”
老人抹去泪水，轻声道：“我在庆祝……我终于活得像个活人了。”
***
又是一月过去。
春风拂遍九州，万物复苏。
某日清晨，京城百姓发现太极殿顶的寂灭鼓不见了。有人说它自行崩解，化为尘土；也有人说被听真社取走，熔铸成了一口新钟，挂在城南学堂檐下，每日清晨自鸣三声，提醒学子勿忘言之贵重。
而皇帝，自那日后便再未露面。
宫门紧闭，太监出入皆缄口不言。有传言说他疯了，整日对着铜镜喃喃自语，反复追问：“为什么听不到他们的赞美了？”也有人说他躲在地下密室，试图重启终焉钟的残骸，却被反噬重伤，奄奄一息。
无论真假，王朝的威严已然瓦解。
地方官员开始自行改革，废除静音令，开放言论；边境守将主动释放政治犯；甚至连一向森严的国子监，也允许学生辩论古今是非，不必拘泥官修史书。
萧景珩每月都会派人送来一封信，附在葵儿的骨笛声之后，顺着地脉传至江南。信中不谈政事，只写见闻：某村孩童编出新童谣，讽刺贪官；某地女子登台讲学，讲述女性权利；更有匠人发明“声印机”，可将话语刻录于陶片，永久保存。
葵儿读完每一封信，都会默默烧掉，然后对着井水吹一段新曲。
她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
某个雨夜，电闪雷鸣。
葵儿忽然惊醒，听见屋外有脚步声。
她握紧骨笛走出门，只见一名浑身湿透的少年跪在桃树下，怀中紧紧抱着一本湿漉漉的册子。
“您……是葵儿婆婆吗？”少年抬头，满脸泥水，“我是阿禾……我来了。”
葵儿怔住。
少年颤抖着递上册子：“这是我写的……关于姐姐的一切。我知道她不在了，可我想让更多人知道她是谁，做过什么……我走了六百里路，就是为了把这个交给您。”
葵儿接过册子，指尖触到纸页瞬间，竟感到一丝温热??仿佛沈清璃的手，轻轻覆在了上面。
她扶起少年，带入屋中烘干衣物，煮了一碗姜汤。
“你想做什么？”她问。
阿禾咬唇：“我想成为说书人。我要走遍天下，把她的故事讲给每一个人听。我不识多少字，但我记得每一个细节……我会一直说下去，直到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可以不一样。”
葵儿看着他年轻而坚定的脸，忽然笑了。
她从柜中取出一只小小铃铛，递给少年：“拿着吧。这是她留下的最后一件东西，据说能听见最真实的心声。”
阿禾双手接过，铃铛轻晃，发出一声极清脆的响。
那一瞬，风雨骤停，云开月出。
远处山巅，一只白雀展翅腾空，飞向星辰。
而在大地深处，无数看不见的声波正悄然流动，汇聚成河，奔涌向前，如同永不熄灭的火焰，照亮了一个新时代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