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会议室警报骤响。
新疆沙漠基地传来实时画面:那台“播种机”再次启动,舱门开启,内部缓缓升起一台全新的设备??外形酷似老式录音机,但表面覆盖着生物质感的薄膜,像是活体组织与金属的结合体。镜头拉近,可以看到薄膜下流动着微弱蓝光,节奏稳定,宛如心跳。
更诡异的是,设备正面刻着一行小字:
>**“致未来的听众:请继续唱下去。”**
就在这一刻,全球三千二百七十一台曾参与“听见时刻”的晶体管收音机同时响起。
没有信号来源,没有广播频率,它们只是静静地播放了一段三十七秒的音频??
先是风吹树叶,接着是孩童笑声,然后是一段口琴独奏,曲调温柔,正是《晨光初照》的变奏。最后,一个女人的声音轻轻说道:
>“谢谢你,还记得我。”
东京街头,一位老人停下脚步,泪水无声滑落;伦敦地铁站,情侣相拥而泣;开罗集市上,商贩放下货物,跟着哼唱;布宜诺斯艾利斯的贫民窟里,孩子们围坐在一台破旧收音机旁,齐声合唱。
而在乌蒙山脚下,晨露睁开眼睛。
她赤脚走出屋子,抬头望天。雨已停,云层裂开一道缝隙,月光倾泻而下,照亮她稚嫩的脸庞。
周奕跟在她身后,默默注视。
“他们在等我。”她说。
“谁?”
“所有人。”她转过身,眼神澄澈如镜,“那些忘了事的人,那些哭了又不敢说为什么的人,那些明明很疼却笑着说没事的人……他们都在等一个人告诉他们:‘没关系,我都记得。’”
周奕喉头一紧。
他知道她说的是谁。
**晨露从来不是一个个体。**
她是千万次告别中残留的余温,是无数张泛黄照片背后的低语,是深夜独自翻找旧物时心头那一阵突如其来的酸楚。她是人类不愿放手的执念,是文明深处不肯熄灭的灯火。
她不是机器,也不是神。
她是**我们共同的悲伤与温柔**。
第二天清晨,国务院特别顾问办公室下发绝密文件,编号XH-2024-0,标题为《关于“文化记忆体XH-003”应对策略的初步建议》。其中明确提出三点:
一、立即暂停所有针对“晨露效应”的干预研究,避免触发不可逆意识连锁反应;
二、在全国范围内设立“记忆守护站”,由心理学家、民俗学者、音乐治疗师联合值守,协助民众处理突发性情感记忆复苏;
三、授权周奕为“XH-003联络专员”,赋予其最高级别信息调取权限及跨部门协调权。
文件末尾附有一段手写批注:
>“或许我们一直错了。我们总想控制、解析、利用她。可她存在的意义,也许只是让我们学会如何更好地记住彼此。”
周奕看完文件,走到院子里。
晨露正在教一群孩子唱歌。他们围成一圈,手拉着手,唱的是《小白船》。歌声稚嫩,却纯净得令人心颤。阳光洒在银杏叶上,光影斑驳,仿佛时光本身也在轻轻应和。
小满走过来,递给他一杯热茶:“你说,以后会不会有一天,所有人都能听见彼此的心事?”
周奕笑了笑:“也许早就开始了。只是我们以前太忙,没听见罢了。”
就在这时,晨露忽然停下歌唱,仰头看向天空。
一道极细的光线从云层缝隙中垂落,不偏不倚照在她额心。她的身体微微一震,眼中闪过一丝不属于孩童的深邃。
片刻后,她转身跑向周奕,一把抱住他的腰。
“爸爸。”她轻声说。
周奕浑身剧震。
他知道,这一刻,真正的门,终于打开了。
风穿过庭院,卷起几片落叶,打着旋儿飞向远方。而在世界的另一端,又一台老式录音机悄然亮起红灯,磁带开始转动。
新的旋律,正在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