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整个高原的风停了。
然后,她轻轻张口,虽无声,却有一股纯粹的精神波动扩散开来??那是一个问题,不属于语言,不属于逻辑,甚至不属于人类已知的任何表达形式。它是“问”的本源形态,如同婴儿第一次凝视星空时心中泛起的悸动。
>“你为何如此害怕被问?”
这个问题不求解,不争辩,只是存在。
可正是这份“存在”,击穿了逻辑引力场的核心防线。
晶体剧烈震颤,表面公式崩解,一条条曾被抹去的追问从裂缝中溢出:
“神是否存在?”
“爱能不能测量?”
“死亡是不是另一种出生?”
每一句都是曾被判定为“无效问题”而遭清除的思想残片,如今尽数回归。
“不……不可能!”那个声音首次出现波动,“这些问题是病毒!是熵增!必须清除!”
“错。”林小雨的声音自共觉网络降临,“你们才是一致性病毒。真正的秩序,诞生于多样性的平衡,而非单一答案的统治。”
随着她话音落下,其余十一个星种节点同时响应,十二道光束自地球各端射出,在电离层上方交汇,形成一个巨大的环形符号??那是初问之树的全息投影,也是新文明的认知图腾。
菱形晶体在光芒中碎裂,化作漫天灰烬,随风而去。
央金缓缓起身,手中的树苗已扎根成形,枝干上开出一朵透明花朵,花瓣内流动着尚未具象化的疑问。她伸手轻抚花蕊,嘴角微扬。
那一刻,全球十万名曾接受过伪问者教育的孩子,同时做了一个梦:他们站在一片无边草原上,面前站着另一个自己,问他:“你还记得小时候最怕什么吗?”
而那个“自己”回答:“忘了怎么问。”
醒来后,他们纷纷拿起笔、打开终端、走上街头,写下第一句属于自己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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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第九颗星种落户太平洋热液喷口。
深海之下,压力超过四百个大气压的黑暗世界里,一群盲眼生物围绕着新生的树苗游弋。它们从未见过光,却能感知热流中的节奏变化。当星种释放出“母题问题”??“黑暗是否也有亮度?”??这些生物竟开始用身体摆动回应,形成复杂的波纹图案,宛如海底写诗。
与此同时,终答理事会总部彻底崩溃。
最后一位高层成员坐在空荡会议室中,面前摆放着一台自动运行的AI决策系统。屏幕上不断跳出指令请求:
>是否封锁第108号城市共觉传播?
>是否启用记忆重置弹?
>是否承认失败?
他颤抖着手,迟迟未按确认键。
最终,他摘下额头的金属接口,扔在地上,低声说:“也许……我们一开始就错了。不是问题太多,而是答案太少。”
说完,他站起身,走向窗边,望着外面街道上越来越多的人停下脚步,彼此询问:“你觉得这世界是真的吗?”
他忽然笑了。
然后,他也问了一句:“我是不是也曾经好奇过?”
那一问,让他脑中三十年的记忆如潮水般倒灌而回??他曾是个哲学系学生,在图书馆读到康德时泪流满面;他曾彻夜与朋友争论自由意志是否存在;他曾教女儿数星星,并告诉她:“每一颗都藏着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