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也变得悠远而飘忽,仿佛要将这十几年来,所有压抑在心底的委屈、愤怒和孤独,都向我这个唯一的听众,尽数倾诉。
“夜儿,你知道吗?朝堂之上,远比北境的战场,要可怕得多。”
“在战场上,敌人就在你面前,你看得见,摸得着。他们的刀砍过来,你知道该如何去挡;他们的斧劈下来,你知道该如何去躲。输了,不过是死。可是在朝堂上,那些所谓的同僚,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文臣武将,他们捅向你的刀子,是看不见的。”
“他们会笑着,称赞你为‘国之栋梁’,为你请功,为你加爵。转过头,就会向皇帝上奏,说你拥兵自重,功高震主。他们会用最华丽的辞藻,来构筑最恶毒的陷阱,让你防不胜防。”
“还有这北境……”她的声音,又带上了一丝疲惫与悲悯,“我们身后是手无寸铁的北境子民,而我们面对的,是如同蝗虫般无穷无尽的蛮族。我每天都在杀人,我的手上沾满了鲜血,可杀戮换不来真正的和平,只能勉强维持着这道脆弱的防线。我也会怕,也会累。但我不能倒下。”
她的声音,很平静,却让我听出了一种被命运扼住咽喉的悲凉。
“而最可恨的便是中州的那些皇族……”母亲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恨意,“所谓的‘补天’,不过是为了某人的苟延残喘,而进行的一场血腥的饕餮盛宴。他们用你的性命威胁我,同时又不顾北境百姓的生死。”
我静静地听着,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母亲似乎也感觉到,刚才流露出太多的真情实感,仿佛是怕给予我增加不必要的压力,所有的锋芒和杀气瞬间都收敛了起来,直到这一刻她还在为我考虑…
“你小的时候,其实很爱笑。”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无比温柔,充满了怀念,“有一次,你发高烧,烧得满脸通红,说胡话,谁喂药你都不肯喝,又哭又闹。我没办法,只能一整夜都抱着你,你就在我怀里,像只小猫一样,哼哼唧唧的。后来,烧退了,你醒过来,看到我,突然就笑了,笑得口水都流了出来,然后抱着我的脖子,用你那软软的,还带着奶香味的嘴,亲了我一下。”
“那是我…这辈子,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我完全不记得这件事了。
可是在她的描述里,那画面,却又是如此的真实,如此的温暖。
“娘……”我再也忍不住,喉咙里发出一声哽咽。
“别说话,听娘说。”她拍打下娘的手臂,顿了顿“夜儿,你知道吗?这世上,为何高阶的女性武者,只有我一人吗?”
“不知道。”我摇着头。
“因为,武者,靠的是气血之力来修炼,男子天生阳气足,气血旺盛,所以,在武道一途上,有着天然的优势。而女子,天生阴柔,气血本就弱于男子,想要达到高阶,需要付出的努力,就要比男人更努力。”
她的呼吸,似乎变得有些急促,那搭在我胸前的手臂,也不自觉地动了动。
“气血,不仅仅是力量的源泉,也是……欲望的根源。”
“一个气血旺盛的男人,他的精力,他的性欲,也必然会远超常人。这,是天道,是本能。”
“所以……女人,也一样。”
“一个将气血之力修炼到极致的女人,体内的欲望,也会像一头被囚禁了千年的猛兽,无时无刻不在咆哮着,嘶吼着,想要挣脱牢笼,想要……被填满。”
听完母亲所说,一股巨大情绪,瞬间淹没了我。
不是兴奋,不是那扭曲的情感,而是……心疼。
心疼我这个,孤独、高傲、强大的母亲。
似乎是感受到了我情绪的变化,她将我抱得更紧了,将头轻轻地靠在我的肩膀上,用一种梦呓般的声音,在我耳边,轻轻地,说道:
“…我们是母子,不能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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