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萧景知并未退后。她翻身下马,双手握紧仿制正心剑,面向北方深深跪下。
“哥,这一次,换我来守夜。”
下一瞬,她引剑划破左掌,鲜血滴落在雪地上,竟不渗入泥土,反而凝聚成一道微弱金线,迅速蔓延至七具尸骸脚下。那是姜云昔日留在她体内的幽冥印记,在危急时刻自动激发,形成反向牵引!
“不可能!”陆玄机惊叫,“你怎么会有他的契约之力?!”
“因为你不懂。”萧景知缓缓站起,眼中泪光闪动,“他给我的,从来不是力量,而是信任。他相信我会继续走下去,哪怕没有他在前面开路。”
金线骤然爆燃,化作烈焰缠绕七具尸骸。孩子们发出无声哀嚎,蓝光溃散,咒文断裂。陆玄机狂喷鲜血,身形暴退数十丈,最终跌入深坑之中,消失不见。
战斗结束,风雪渐歇。
士兵们清理战场时,在戏台后台发现一间密室,墙上挂满画像??全是这些年失踪的孩子,每人眉心都画着一枚赤色符印。而在最中央,赫然贴着一张萧景知的画像,周围环绕七星图案,下方写着四个血字:“主祭之躯”。
萧景知静静看了许久,然后取下画像,投入火盆。
火焰腾起那一刻,她仿佛听见姜云的声音,穿越风雪而来:“景知,别回头,一直往前走。”
三个月后,守夜军接连攻破西陲青铜门、南海孤岛祭坛、西南古井迷宫等五处伪阵据点,缴获大量邪术典籍与傀儡残骸。每一战,都有百姓自发组成后勤队,送粮送药,甚至有人徒步千里,只为送来一盏永不熄灭的长明灯。
然而,真正的决战,终究要在昆仑。
那一日,赤红莲花再度绽放于雪山之巅,天地变色,雷云滚滚。陆玄机终于成功唤醒圣人投影,将其与自身融合,化作半神之躯,周身缠绕亿万怨魂,自称“新天命”。
他立于云端,俯视众生:“尔等蝼蚁,竟敢逆天而行?今日,我将以汝等精魄,重铸金身,开启万世太平!”
萧景知率领守夜军抵达山脚,身后跟着来自九大战区的修士、儒生、匠人、农妇、老兵……整整十万提灯之人,人人手持灯火,照亮雪原。
她抬头望天,轻声道:“你说你是天命?可你见过母亲抱着死去的孩子哭到撕心裂肺吗?你听过孤儿在寒夜里喊‘哥哥’的声音吗?你感受过一个人明明可以逃,却选择留下来为你挡刀的温度吗?”
她举起仿制正心剑,剑尖直指苍穹。
“你的天命,不过是披着神皮的贪婪。而我们的光,才是真正的道。”
说罢,她一步踏出,身形腾空而起。十万灯火同时升华,汇成一道璀璨光柱,直冲云霄!
昆仑山顶,冰莲崩碎,星图逆转。圣人投影发出凄厉嘶吼,开始瓦解。陆玄机疯狂挣扎:“不可能!凡人岂能胜神?!”
“你错了。”萧景知出现在他面前,眼中含泪,却无比坚定,“我们不是要胜你。我们只是……不愿再做沉默的祭品。”
剑光一闪,仿制正心剑刺入对方心口。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轻轻的叹息,如同春风拂过冻土。
光,缓缓扩散。
当晨曦再次照耀九州大地,人们发现,镇龙印彻底融入山河,不再是冰冷的禁制,而化作一道道温润灵气脉络,滋养万物。七大遗迹尽数坍塌,归墟旧址涌出清泉,竟开出一片白梅林,年年冬月盛开,香飘十里。
萧景知没有回来。
有人说她留在昆仑,守护最后一道封印;也有人说她游历天下,继续巡行姜云走过的每一条夜路。唯有每年冬月,清河学宫后山那座无尸之坟前,总会多出一枝新开的白梅,花瓣洁净如雪,仿佛有人刚刚放下。
多年以后,一位老儒带着孙儿路过坟前。孩童好奇问道:“爷爷,这个人是谁啊?”
老人抚摸墓碑,低声答:“他是守夜人。很久以前,他用自己的命,换来我们今天的安眠。”
“那我们现在还需要守夜人吗?”
老人笑了,指向远处村落里点亮的一盏盏灯火:“你看,每个愿意为别人点灯的人,都是守夜人。”
风过林梢,梅花轻颤。
远处,一道素衣身影悄然走过长街,肩上似负着无形之剑,身后万家灯火如星河铺展,绵延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