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扛着金箍棒,站在被砸塌的彩棚废墟旁,咧着嘴,抓耳挠腮,想着刚才敲闷棍的那一下,脸上满是快意。
“嘿嘿,痛快,痛快!”他蹦跳了两下,对着刚刚摆脱妖风、落回地面的陈光蕊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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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如丝,落在青瓦上无声渗透。陈玄坐在桃树下未动,任雨水顺着发梢滑落,滴入衣领,凉意直透骨髓。那孩童写下的“我要说”三字已被雨水泡开,墨痕晕染如雾,却仿佛更清晰了??泥土吸饱了水,竟泛起微光,字迹非但未消,反而缓缓浮起,像一片轻盈的叶子飘向半空,旋即碎成无数光点,融入天际星图。
他闭目感受体内流转的言语之流。心语砖已与他的血脉共生,每一道纹路都是一句未曾说完的话,每一次心跳都在复诵千年低语。他不再是倾听者,而是容器本身;不是他在说话,而是千万声音借他之口发声。可越是如此,他越觉沉重??自由一旦降临,便不再只是口号,它开始要求代价。
第二日清晨,小镇市集已喧腾如沸。茶肆酒楼间,人们争辩不休。有人高呼:“如今诏书已下,我等可直言无忌!”也有人冷笑:“说得再多,米价照样涨,赋税照旧收。”更有老儒拄杖怒斥:“礼崩乐乐坏!小儿竟敢当街议论天子过失,成何体统!”
争吵声中,一名少年站上石阶,手中捧着一卷手抄《民议录》,大声朗读自己所记乡里冤案。话音未落,忽有黑衣人冲出,夺书撕毁,厉声道:“此乃煽动悖逆,按旧律当斩!”
人群哗然四散,唯陈玄缓步上前,拾起残页,轻抚纸角。
“旧律?”他开口,声音平静,却如钟鸣山谷,“共声律已废,思维校准司已散,你奉谁之命执法?”
黑衣人怔住,眼神闪烁:“我……我是府衙差役,自然奉官命行事。”
“那你可知,昨夜县令已在言舍登记姓名,亲笔写下‘愿听百姓一言’?你撕的不是书,是活人的声音。”
那差役脸色骤变,后退一步,竟双膝跪地,颤声道:“先生……我娘临终前,也想说一句话,可没人肯听。她说‘儿啊,我不是罪妇,我是被冤枉的’……我一直不敢说,怕丢了差事……”
陈玄蹲下身,将残页放入他手中:“现在可以说了。”
差役泪如雨下,伏地痛哭。围观者静默良久,终于有人低声接道:“我也有一句话……我想说,我爹是被强征修河累死的,官报却写他是病故。”
又一人道:“我想说,去年旱灾,官仓明明有粮,却不肯放赈。”
一句接一句,如同春雷滚过荒原。起初细弱,继而汹涌,最后汇成一片人声之海。陈玄立于其中,双耳嗡鸣,体内文字纹路炽热发烫,心语砖正贪婪吸收这些话语,化作新的光点升腾而去。
他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真正的开始。
数日后,陈玄率众人抵达一座边陲小城。此地曾为流放之地,城墙斑驳,街巷冷清。城门口立着一块残碑,刻着“禁言三里”四个大字,字迹已被风沙磨蚀近半。然而就在他们踏入城界的那一刻,地面忽然震颤,整座城池的石板缝隙中渗出幽蓝光芒,宛如血管复苏。
一位白发老妪拄拐而出,见到陈玄,老泪纵横:“您来了……我们等了三百年。”
原来,此城名为“缄州”,乃是梦缄阁最早设立的实验区之一。百年前,朝廷在此推行“静默教化”,凡孩童开口逾百句者,罚其父母;凡书写不经审查者,全家流徙。久而久之,全城陷入集体失语,连哭声都被压抑成呼吸般的呜咽。直到近年,才有人偷偷在夜里用炭笔写字于墙,第二天清晨再抹去。
老妪颤抖着从怀中取出一本破册,封面写着《缄州百姓名录》,内页密密麻麻记录着一个个名字与遗言:
>“李阿妹,十七岁,临嫁前夜自尽,墙上留字:我不愿嫁给聋哑人。”
>“赵文仲,私塾先生,因讲《孟子》‘民为贵’被割舌,死前以血书壁:言亡则国亡。”
>“张氏小儿,五岁,问母:为何我们不能唱歌?母答:唱了会遭雷劈。次日,小儿见乌云便跪地叩首。”
陈玄翻至末页,空白处有一行新添小字:
>“今日晨起,听见邻家婴儿啼哭,声音洪亮,未被捂嘴。我想,也许我们可以重新学着说话了。”
他合上册子,轻轻放在城门石墩上,低声道:“你们的名字,我都记下了。”
话音落下,整本册子燃起青焰,火光中浮现万千虚影??那些沉默而死的灵魂,终于得以发声。他们的声音不怒不怨,只是平静地说出最后一句话,然后化作光点,汇入星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