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们不再开口，而是用手指在地上写，用脚印排列，用火光闪烁摩斯密语，用鼓点敲击节奏传递词句。聋者用手语比划，盲者用指尖触摸他人掌心的刻痕，连狗儿都学会了用吠叫长短表达“自由”与“平等”。
信息仍在流动。
抵抗从未停止。
崔无咎面容扭曲，疯狂挥笔再书：“焚书！毁典！灭忆！”
可每一道命令落下，就有新的文本诞生??有人把《共生纪》纹在皮肤上，有人将宪章编成儿歌代代传唱，更有修士自愿舍弃元婴，只为将理念封入舍利，埋入五岳之下，等待后人发掘。
最终，那支“绝言笔”因过度汲取怨气而自爆，反噬其主。崔无咎惨叫坠入虚空，身影被无数伸来的手拖入黑暗??那是历代被他驳回祈愿的亡魂，终于等到了清算之日。
倒悬宫轰然崩塌，化作尘埃消散。
万籁恢复，风再次吹动书页。
陈玄蹲下身，轻轻抚摸那小女孩的头：“你叫什么名字？”
“小满。”她笑着说，“娘说，只要大家都有饭吃、有话说，日子就会圆满。”
他点点头，将她抱起，走向书院最高处的观星台。在那里，他取出凤凰留下的青金之羽，投入早已备好的熔炉。火焰腾起，羽化为液，浇铸成一支新笔??通体湛蓝，笔尖似星，握柄镌刻一行小字：
**“生于民，书为民，终不为私。”**
次日清晨，三界共通传讯玉简同时亮起。陈玄的声音透过灵力网络，传至每一户人家：
>“各位同仁，各位朋友，各位未曾留下姓名的同行者：
>我们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声之战。敌人试图让我们闭嘴，但他们忘了，真正的书写，始于心，成于行，固于众。
>因此，我在此宣布：自即日起，‘共识立法计划’正式开放全域提交通道。无论你是人类、妖怪、孤魂野鬼、山精木魅，只要你愿意为更好的世界发声，你的建议都将被认真对待。
>同时，第一届‘平民立法院’将在三个月后召开。代表不限出身，不限修为，不限种族，由各地民众直选产生。议题包括但不限于：废除世袭特权、重建轮回制度、设立跨族共治机构、承认非人类智慧体法律地位……”
>
>“我知道，这条路仍布满荆棘。或许下一个倒下的是我，是你们中的某一个。但请记住：当我们每个人都成为执笔者，就没有谁能独自改写结局。”
>
>“最后，请允许我念一段昨晚新增的《共生纪》补遗??它来自一位匿名作者，据说是一位曾在龙宫服役百年、如今化作老龟的仆役：**
>
>>‘从前，我们认为天命不可违。
>>后来，我们发现，所谓天命，不过是某些人写了太久的剧本。
>>如今，轮到我们拿起笔。
>>不求一夜改天换地，只愿下一代孩子出生时，不必再问：这世界，真的只能这样吗？’**”
声音落下，三界寂静了一瞬。
然后，掌声、欢呼、钟鼓、螺号、诵经、啼哭、笑声……交织而起，如潮水席卷六合。
而在蓬莱废岛的礁石上，一座新塔正在升起。渔民们不用砖石，而是用拾来的碎瓷、贝壳、铁片、甚至断剑残甲，一层层垒砌。塔顶安置一盏琉璃灯，燃料不是油，也不是灵火，而是每个人写下愿望的纸条??烧尽一张，再续一张，永不熄灭。
陈玄站在窗前，望着远方那点微光，轻声说：
“石头，你看，灯亮了。”
凤凰展翼立于屋脊，羽翼映着朝阳，投下长长的影子，像一支巨大的笔，横亘在大地之上。
书写，仍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