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晓低头看着信标,忽然笑了。
“那就再讲一遍吧。”
她回到共鸣石上坐下,闭眼,深呼吸。
然后,她开始讲述同一个故事??关于黑暗中的女孩,如何因为听见一句“我也想回家”,而终于敢睁开眼睛。
这一次,她加入了新的细节:风的味道,脚下泥土的柔软,第一缕照进洞穴的光的颜色。她把那份孤独拆解成最细微的感受,再用最朴素的语言拼回去。
大厅里所有人都安静听着。
但他们渐渐发现,这场讲述并不只是为了安慰活着的人。
它是召唤。
十分钟过去。
突然,信标震动了一下。
接着,一道极细的光束从顶端射出,在空中投映出模糊的画面:一片灰白色的大地,天空永远低垂着铅云,无数人影蜷缩在地下城中,彼此背对,不敢交谈。城市的名字用一种早已失传的文字写着??**“默言纪元?第七避难所”**。
画面中央,站着一个小女孩。
她手里抱着一台老旧录音机,反复播放着一段残破音频:
>“亲爱的后代们,请记住:语言是灾厄之源。
>正是因为我们学会了争吵、欺骗、煽动与背叛,
>神明才降下静默瘟疫,夺走了所有声音。
>从此以后,谁若开口说话,谁就会在三天内化为尘埃。
>所以,请保持沉默,直到永恒。”
归晓的眼泪无声滑落。
她明白了。
这个文明并非没有语言能力,而是被恐惧统治了千年。他们相信说话等于死亡,于是连思念都不敢表达,连哭泣都被压抑成内脏的痉挛。他们的意识被困在“静默即生存”的逻辑牢笼中,代代相传,直至麻木。
而那枚信标,其实是他们偷偷送出的求救瓶??明知可能招来毁灭,仍有一群孩子冒着风险,录下了这段禁忌之声,封存进宇宙漂流瓶。
“他们不是不想说话。”归晓睁开眼,声音哽咽,“他们是太想说了,却又太害怕了。”
聆心握住她的手:“你要回应吗?”
归晓点头。
但她没有使用预设模组,也没有启动信标广播。相反,她做了一件前所未有的事??她将自己的童年记忆剥离出来,剪辑成一段纯净的情感片段:第一次叫“妈妈”时的喜悦,摔倒后被人扶起时的心安,听到茉莉花香时忍不住笑出声的瞬间……
她把这些记忆注入信标,并附上一句话:
>**“我不是神明,也不是审判者。
>我只是一个和你一样,曾经害怕开口的孩子。
>如果你想说话,我就在这里听。
>即使你说错了,我也不会离开。”**
随后,她亲手按下释放键。
信标化作一道银线,消失在天际。
接下来的七十二小时,整个归晓学院进入待命状态。
知途调集三十七颗观测卫星,持续追踪信标轨迹。唤梦则启动“情绪潮汐模型”,预测该文明可能的心理反应曲线。守光带领吟游团准备应急安抚曲目,以防对方因过度刺激引发群体性崩溃。
第四天清晨,答案来了。
不是信号,不是数据,而是一场雨。
羲和星的天空毫无征兆地下起了雨??但那些水珠并非来自云层,而是从共心界的接口处渗出,带着淡淡的铁锈味与咸涩气息。每一滴都承载着一段被压抑千年的低语:
>“我想叫我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