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了！”
“我原本以为，主动背刺老君，将水搅浑，把自己摘出来，是唯一的生路。现在看，这恰恰可能落入了老君的算计。”
陈光蕊的脸色不是很好看，思绪如潮水般翻涌，瞬间将他之前的行动也卷了进去。。。
风雪在身后渐行渐远，融化的冰河如银蛇蜿蜒，向南流淌。林守言踏着初春松软的冻土前行，肩上的竹篓轻了几分??忆语兰的灰烬已尽数交出，心语砖也封存于言归学堂地底的陶瓮之中。但他知道，真正的言语从不在容器里，而在每一次欲言又止的喉头颤动，在每一道被压抑后仍试图成形的唇纹之间。
他走得很慢。不是因为疲惫，而是为了倾听。
脚下的大地不再沉默。每当夜深人静，泥土深处便传来细微的震响，像是无数根细小的根须正缓缓苏醒，向上探去。那是心语砖的余波，是那些曾被掩埋的真言在血脉中流传。它们不再需要被人读出，它们已开始自己生长。
第三日黄昏，他途经一座荒废驿站。残垣断壁间生满青苔，门楣上“通音”二字几乎被藤蔓吞没。这原是归音工程设立之初传递密令的中转站，专供缄阁信使歇脚。如今蛛网封窗，唯有灶台一角尚有余温，一缕极淡的炊烟正从破瓦间升起。
林守言驻足片刻，轻声道：“有人么？”
无人应答。但柴堆后缓缓走出一个孩子，约莫十岁上下，衣衫褴褛，左耳戴着一枚铜环，环上刻着半句古谚：“言不可尽，尽则伤。”
这是“静声会”的标记??一个传说中早已覆灭的地下组织，专门收容因言获罪者的遗孤，教他们以暗语、手势、梦境传递记忆。
孩子不说话，只盯着他腰间那支毛笔。那是用东海鲛鱼骨制成的“回音笔”，笔杆上缠着一圈褪色红绳，据说是当年无墙书院学生互赠的信物。
林守言蹲下身，从怀中取出一块干粮递过去。“你也认得这支笔？”
孩子摇头，却又点头，然后忽然抬起手，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又轻轻点地三下。
林守言瞳孔微缩。这是百年前聋哑诗人创的“地书语”，意思是：“你写过井边的字。”
他心头一震。那是他在伪通星井前留下的第一句真言??“我害怕。”那时天下无人知晓，连他自己都以为只有星辰听见了。可原来，早已有人将它译成地脉密码，传到了极南之地。
“你是谁的孩子？”他低声问。
孩子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如锈铁摩擦：“我没有名字。但我记得很多话，是母亲死前刻在我背上的。”
他撩起破衣，露出瘦骨嶙峋的脊背。其上布满疤痕，而疤痕之间，竟有用极细刀锋刻下的文字??全是短句：
>“我不是疯子。”
>“那天我说的是真的。”
>“求你们听我说完。”
每一句都被划了叉，像是审判后的批注。但孩子没有抹去它们，反而用炭灰一遍遍描深，仿佛怕遗忘。
林守言伸手抚过那些字，指尖发烫。他知道，这些不是普通的遗言，而是“言语清洗”失败的证据。朝廷曾试图用清腔咒抹除犯人记忆，却忘了??当语言深入骨血，连死亡也无法让它消失。
“你想把这些话说出去吗？”他问。
孩子抬头看他，眼中没有泪，只有一种近乎古老的坚定：“我想让风听见。”
林守言笑了。他取下背上最后一卷空白竹简，铺在地上，蘸着融雪与血混合的液体，开始书写。不是官话，不是律令，也不是诗赋，而是孩子母亲刻下的每一句话，原样复现，一字不改。
笔落之处，竹简泛起微光。这不是忆语兰的力量，而是“共感共鸣”??当真言被完整重现，听者的心便会自动接续下一句未竟之语。
果然，当最后一笔完成，远处荒野中传来??声响。十几个身影陆续从枯草丛中走出，男女老少皆有，衣着各异，却都戴着铜环或佩着刻字石片。他们是静声会的残部，是逃亡者、失语者、被割舌者的后代。他们本不该聚集，因为一旦人数超过七人，便会被“心镜仪”探测到异常脑波活动。但他们来了，冒着被追杀的风险，只为听一句未经修饰的话。
林守言站起身，举起竹简，朗声道：“这不是我的话，是一个母亲临终前说给孩子的。她说：‘我不是疯子。’”
人群中有人颤抖起来。一位老妇跪倒在地，喃喃道：“这是我姐姐……她在牢里写了三十封信，没人拆开看过……”
“她说：‘那天我说的是真的。’”
一名青年猛地捂住嘴，泪水夺眶而出。他是十年前某县冤案的唯一幸存者，全家因举报贪官被定为“语乱集团”，父母当场处决，他因年幼被判“言语矫正”，整整三年不能开口说话。
“她说：‘求你们听我说完。’”
这句话落下时，天地骤然安静。连风都停了。所有人望着林守言，仿佛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一句话，真的可以有始有终。
就在这时，西方天际泛起一抹诡异紫光。云层裂开一道缝隙，一架由青铜机关驱动的飞梭缓缓降落，通体镶嵌十二面水晶镜，每一面都在反射不同角度的光线。那是“心镜仪”的移动终端，俗称“言狩天眼”，可在百里外扫描人心中的潜在叛逆思维。
林守言神色不变。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
他对孩子们说：“待会无论看到什么，记住??你们的眼睛比镜子更真实。”
飞梭舱门开启，一名身穿银白长袍的女子缓步走下。她面容秀丽，眼神却空洞如死水，额心嵌着一块菱形晶石，正微微pulsing发出蓝光。她是“思维校准司”的首席监察官，代号“澄心”，据说大脑已被接入共声律主网，能实时分析百万条语言数据流，识别任何偏离标准语义的情绪波动。
“林守言。”她的声音机械而平滑，“检测到此处出现高密度非规范情感共振，涉嫌传播‘原始语毒’。请立即销毁所有记录载体，并交出在场人员身份铭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