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文脸都绿了!
他当时去威尼斯电影节的时候,对于竞争对手不屑一顾,十分高调,以为在张一谋眼前,能尽得风流,
最后却被溜了,专门请到威尼斯做了个背景板,
给王安和《爱玲》做了垫脚石。。。。
清晨六点十七分,城市像一块被水浸透的棉布,湿漉漉地摊开在天际线下。曹忠坐在片场边缘的折叠椅上,膝盖上放着一台老式录音机,是他在旧货市场淘来的日本产TEAC四轨机。机器外壳斑驳,旋钮有些卡顿,但磁头一触到底时发出的“咔嗒”声,清脆得像某种承诺。他把它接上了外置麦克风,正对着晨风中微微晃动的梧桐树梢。
今天拍的是《扫街人》第三场:阿云在桥下发现昏迷的少年。剧本写得克制,镜头语言也极简??没有配乐,没有对白,甚至连环境音都要压到最低。导演组争论过要不要加一段心跳监测仪的声音作为隐喻,最终被曹忠否决了。
“她听不见心跳,但她能感觉到温度。”他说,“我们要让观众通过她的手、她的眼神、她扫帚停顿的那一秒,去理解什么叫‘救一个人’。”
林晓走过来,递来一杯热豆浆,低声说:“气象台刚发预警,午后可能有雷阵雨。副导演想改期,怕耽误进度。”
曹忠摇头:“不能改。今天这个光,只有这一刻才有。”他抬手指向桥洞下方??那里还残留着昨夜未散的雾气,一缕斜阳正从钢筋缝隙间穿插而下,像一根金线悬在半空。“你看那道光,像是特意为他们留的入口。”
林晓没再说话,只是默默记下了他的原话,准备录入每日拍摄日志。
七点整,演员就位。扮演阿云的是个真正聋哑学校的老师,名叫李素芬,四十出头,脸上有常年风吹日晒留下的细纹,眼神却沉静如深井。她站在镜头外,双手轻轻活动着指节,做着手语热身。而饰演“小忠”的男孩叫周岩,先天失明,今年十六岁,来自云南山区的一家盲童助学中心。他是剧组唯一坚持不用替身的小演员,理由只有一句:“我能走这条路,我走过很多次。”
曹忠亲自上前,蹲在他面前,用手语比划:“你冷吗?”
周岩嘴角微扬:“我不怕冷,我怕黑。但现在有声音,就不怕了。”
曹忠心头一震。他知道这孩子口中的“黑”,早已超越了视觉意义上的黑暗。他曾看过周岩的档案??母亲难产去世,父亲酗酒暴躁,七岁那年被亲戚带到昆明,从此再未回乡。他在福利院学会的第一件事,不是写字,而是用竹杖探路时如何分辨不同地面的回响。
“水泥是硬的,砖地是闷的,石板会唱歌。”他曾这样告诉曹忠。
此刻,他被人引导着躺进纸箱里,身上盖了一层薄毯。道具组特意做了旧报纸和塑料袋堆叠的效果,看上去真实得令人心酸。
“Action!”副导演一声令下。
摄影机缓缓推进。李素芬推着清洁车出现在画面左侧,扫帚划过积雪的声音清晰可闻。她走到桥下,忽然停下??扫帚碰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
她弯腰查看,动作缓慢而谨慎。镜头贴近她的手:指尖拂过少年冰凉的脸颊,感受到微弱的呼吸。那一瞬间,她的眼睛猛地睁大,随即迅速脱下棉衣,裹住少年身体。
接下来是一连串无声却极具张力的动作:她用扫帚柄敲碎结冰的水洼,取水洒在少年脸上;她掏出手机,颤抖的手指在屏幕上摸索,终于拨通急救电话,然后用手语急促地描述位置与状况。
整个过程持续了八分钟,一镜到底。
当摄影师喊“Cut!”时,现场没有人鼓掌,只有几个人悄悄抹了眼角。
李素芬起身扶起周岩,轻轻抱住他。两人什么也没说,但那种相依为命的氛围,已悄然渗入空气。
曹忠站起身,走上前,用手语问周岩:“你还好吗?”
少年点点头,声音很轻:“我梦见我妈了。她说我身上有阳光的味道。”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割开了所有人的情绪防线。
中午短暂休整时,曹忠独自走到河边抽烟。河水浑浊,漂着几片落叶,远处有工人在切割钢板,火花四溅。他掏出手机,打开“声音档案馆”的私藏区,找到编号NT-001的录音??张师傅念给母亲的那封信。他戴上耳机,按下播放。
依旧是低沉沙哑的声音,一句句砸在心上。
“妈,我每天都在装开心……”
“如果你看不见这封信,说明我已经走了……”
他闭上眼,耳边忽然响起另一个声音??是他父亲当年骑车载他上学时哼的调子,不成旋律,只是随意的口哨,却总在转弯时停下来,等他笑够了才继续吹。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这时手机震动,是林晓发来的消息:“洛迦诺电影节组委会来函,希望你在颁奖礼上播放一段特别影像。他们提议用《雨夜出租车》中最安静的三十秒??就是陈默关掉计价器后,车内彻底沉默的那段。”
曹忠回复:“不用最安静的三十秒。我想给他们看张师傅读信的全过程。标题就叫《世界上最吵的沉默》。”
发完消息,他掐灭烟头,回头望向片场。工作人员正在重新布置场景,准备下午拍摄少年苏醒后的第一幕:他在医院醒来,护士告诉他“是一位清洁工救了你”。他问:“她长什么样?”护士答:“她听不见,但她一直在用手跟你说话。”
这一段原本安排由旁白补充心理活动,但现在曹忠决定删掉所有解释性台词。
“观众应该和他一样,一开始不懂那些手势。”他对编剧说,“就像我们每个人,在面对陌生的痛苦时,都会迟疑、误解、退缩。真正的共情,是从‘我不懂’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