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式外观的房间里,柔软的蚕丝被上,跪坐着披头散发的女人。她双目宛若用尽了所有的神,紧注着手机的屏幕,下唇的一小半被卡在她的牙齿间。
“他说了什么?”
千里之外。沙发大约是为了融入房间整体的色调当中,呈现米色,然而承着黄调的灯光,模糊间,被显得变了调。
沙发上坐着的男人眼白还透着红意,他的眼睫扇啊扇,慢慢的。
将距离缩短的那个池怜阙听到了什么?
走廊尽头的人背对着他,握着手机,声音为他所熟悉的。
那熟悉的人用着他熟悉的声音,对着电话不耐烦道:“他根本喝不醉……我早就说过了,他要么不喝,要么就得要给他灌个十几瓶——他只跟我喝,你难道指望我喝十几瓶吗?我要是有那酒量,我当初就不会!”
尾音加了个重声,但显然,宋谦并未把话说完。
“造谣造谣,之前不是造了谣吗?他的路人缘和粉丝力量你难道还不清楚吗?当初在日本,他抽烟都是在吸烟室抽,照片我当初拍也拍了发也发了,你们也看到了结果——他的粉丝和路人团结一心啊,说人都有压力,说抽烟不是死罪,说他起码还是在吸烟室里抽的,没妨碍到任何人。”
走廊尽头的窗子前,宋谦一手握手机,一手扶额头,他来回踱着步。烦躁如同有形,缠在他的身体上。
一个不经意的回头,宋谦顿住正在踱步的脚,他缓慢地扬起脸,和不远处的池怜阙对视。
电话里的男声模糊地漏出来,宋谦的拇指大概是按了挂断键,它登时消失。
握着手机的手垂下去,宋谦直起身,他面对着无言的池怜阙。
“你都听到了……”嗓子倏地收音,宋谦约许是知道自己在说废话。
池怜阙立在原地,他想动嘴角,想吭出些什么声。
“其实,我当时想说我什么都没听到。”在沙发上的池怜阙对魏摇芙说,他扬了扬眉毛,但眼睛还在向下看。
可能,站在走廊上得知真相的池怜阙的眼睛也想向下看。
但他在和宋谦对视,相顾无言。
少顷,他说:“日本的事,那时候我以为是私生饭拍的,或者是知道我行踪的,一路跟过去的狗仔。”
“曝光我行踪、住址、私人电话的人,是你吧?”
宋谦承认得倒也痛快,他点头道:“是。”
池怜阙没问他为什么,只是久久地盯着他的眼睛,继而道:“酒我喝了,再也没关系了。”
过火的事件到此结束,记忆继续做记忆。
“‘再也没关系了’这句,是不是被省略了两个字?”魏摇芙的姿势又一次改变。最早的盘腿姿势,经历了跪坐后,成了靠在床头。
她注视着池怜阙的眼睛,努力地注视着,一个一个字说:“是不是,少了‘我们’?”
完整的说法,或许应该为:酒我喝了,我们再也没关系了。
“因为我想到宋谦劝你喝酒的时候说到的,他说‘不喝,还是有关系的。’”魏摇芙给出自己的依据。她的唇反复被她舐,湿润润的。
池怜阙的眼睫一下一下扇着,没使什么气力道:“嗯。但是对我和他来说,没有省略。”
分明没有面对面,分明相距甚远,分明握在手里的是电子产品。但魏摇芙还是嗅到了沉重的味道。
提及这件事的池怜阙,即使已经对宋谦作了原谅的反应,也还是在伤心,还是会伤心。
“没有放下不是你的错,不放下也没有错。原谅……原谅也是很复杂的东西吧。”魏摇芙的舌头简直要打结,她罔知所措。
自己跟自己懊恼,魏摇芙禁不住又抓了抓头发。
池怜阙撩了撩眼皮,剔透的眼瞳对着她,语中情绪单薄:“不用安慰我。”
他又把头向后靠去,懒懒地陷在沙发里,睥睨着手机道:“原谅归原谅,我并不准备和他重归于好,他对我的伤害和背叛没办法抹消。我还没圣母到对一切都既往不咎的地步。”
瞅着他这般姿态,魏摇芙觉得自己是猪油糊了心才会想去安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