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袁晨曦忽然说,“昨天小舟说她以为没人会在意她的时候,我心里很难受。不是因为无力感,而是……愧疚。”
聿战放下勺子,静静听着。
“我觉得我们做得还不够快。还有太多角落,太多孩子,还在黑暗里等一声回应。而我们,明明可以更快一点,再多覆盖一个村子,再多建一间小屋……”
“但我们不是神。”聿战打断她,声音低沉却坚定,“你是人,会累,会痛,会怀疑。正因为如此,你的坚持才更有重量。如果你真是无所不能的机器,那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他握住她的手:“晨曦,你点燃了火把,但别忘了,火焰之所以不灭,是因为有人愿意轮流捧着它前行。你不需要一个人跑完全程。”
她望着他,眼中泛起水光。
下午三点,她接到周晓禾电话:“袁老师,青海玉树那边有个牧区学校想加入联村计划,但他们提了个特别的要求??能不能派一位懂藏语的心理辅导员常驻半年?他们有个孩子,自从地震后就没说过一句话。”
“安排小卓去。”袁晨曦毫不犹豫。小卓是她亲自带出来的第一批研究生,精通双语,曾在高原支教三年。
“可她刚怀孕两个月……”
“我知道。”袁晨曦闭了闭眼,“但她一定会去。你发信息给她时,就说:‘有个孩子等着听见母语里的温柔。’”
傍晚,她独自走到校园最高处的观星台。这里是念安最喜欢的角落,据说夜晚能看到银河倾泻如瀑。她坐下,打开平板,浏览今日各地反馈:
【贵州铜仁】留守儿童自发组织“情绪天气播报”,每天放学前用颜色卡片表达心情;
【新疆喀什】一位老校长自学心理学基础课程,说“以前只会骂学生懒,现在学会问一句‘你是不是累了’”;
【福建宁德】渔民家庭成立“海上倾听船队”,每艘渔船配备简易心理急救包……
她一条条看完,嘴角不自觉扬起。
手机忽然响起,是母亲来电。
自从父亲去世后,母亲搬去海南养老,母女俩通话不多,每次也都简短克制。可这一次,老太太语气异样。
“晨曦啊……妈今天看了篇报道,讲那个甘肃小女孩的事。”她停顿了一下,声音微颤,“我想起你小时候,发烧到四十度还坚持要去山区义诊,我和你爸拦不住你,气得说你冷血无情……可现在我才懂,你不是无情,是你心里装了太多别人的情。”
袁晨曦怔住,眼眶骤然发热。
“妈……”
“你爸要是还在,也会为你骄傲的。”母亲轻轻地说,“以前我不懂什么叫‘使命’,现在明白了。它是让你哪怕遍体鳞伤,也舍不得放下的东西。妈不劝你停下,只求你……好好吃饭,按时睡觉,别太苦自己。”
挂断电话,她仰头望天,泪水无声滑落。
原来,最深的治愈,不止发生在山谷、村庄、病房,也悄然降临在那些曾不理解她的人心中。
夜幕再度降临,“回声谷”的铃铛在晚风中轻轻作响。袁晨曦回到办公室,发现桌上多了一封信,没有署名,只压着一朵晒干的野花。
她拆开信纸,字迹稚嫩却工整:
>袁老师:
>我是上次视频里的小男孩,住在小镇医院。
>昨天,我第一次下床走路了。
>护士说,是因为那只铃铛响了以后,我的心“松开了”。
>妈妈哭了,她说对不起,以前总觉得我只是任性。
>现在她每天晚上都会问我:“今天心里有没有打结?”
>我说有,她就陪我一起编毛线结,说编完了烦恼就绑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