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缓缓抬头,望向那面映着火光的玻璃墙。她看见每个人的影子都被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像一张无形的网,温柔地托住了此刻的脆弱。
她轻声说:“周晚留下的,从来不是任务。是信任。她相信,哪怕沉默,你也值得被听见。”
那一夜,李澜第一次睡得很沉。第二天清晨,她早早起床,在庭院的雪地上用树枝画了一幅巨大的图:一棵树,枝干扭曲如挣扎的手,但顶端开出一朵花,花瓣舒展,朝向初升的太阳。
林小满看见时,雪已经开始融化。她蹲下身,用手捧起一点融化的水,洒在那朵花的根部。
“她在告诉你,”她说,“生长不需要完美,只要还在动,就不是死去。”
春天来得比往年早。三月末,纳木错的冰层轰然裂开,湖水重新流动,带着碎冰缓缓漂向远方。候鸟归来,在湖面盘旋鸣叫。静屿门前的小路也开始有了足迹??不只是访客,还有志愿者、心理系学生、退伍军人、失去孩子的父母、自闭症青少年的家属……
某日,一位年迈的老妇人拄着拐杖而来。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背影竟与林小满记忆中母亲离开那天的身影重合。她名叫吴秀兰,来自四川农村,带来一只手工缝制的布偶,约莫巴掌大小,脸上绣着两只弯弯的眼睛,嘴角微微上扬。
“这是我孙女做的,”她坐在长椅上,声音轻缓,“她十三岁,重度抑郁,一年没上学了。医生说她可能永远无法恢复正常生活。可她昨天突然拿起针线,做了这个娃娃,说要送给‘那个不用说话也能懂人的人’。”
林小满接过布偶,指尖触到针脚的粗糙与温度。她忽然红了眼眶。
“您孙女真了不起。”她轻声说。
老人摇头:“我不是来夸她的。我是来问你们……有没有地方,能让像她这样的人,只是待着,不用‘变好’的地方?”
林小满点头:“有。就在这里。”
老人哭了。她从包里取出一封信,泛黄的信纸,字迹稚嫩:
>“阿姨: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收到这封信。
>但我梦见你站在湖边,手里拿着一个布偶。
>你说:‘没关系,我可以陪你一起安静。’
>醒来后,我就做了它。
>如果你愿意收下,请把它放在窗台上。
>这样我就知道,世界上真的有这样一个地方。”
林小满站起身,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将布偶摆在阳光能照到的位置。她打开《静屿手记》,写下:
>“今日,收到一份最珍贵的礼物??
>一个孩子用针线缝出的信任。
>她不曾见过我,却相信我会懂。
>或许疗愈的本质,就是这种跨越时空的‘认出’:
>我看见你,正如你本来的样子;
>而你,也因此敢相信自己并非怪物。”
四月,格桑花种子播下。小舟和陈默在馆外圈出一小片地,翻土、施肥、浇水。李澜也参与其中,她不再总是低头,有时会指着某处说:“这里可以多种一排,开花时会更好看。”她的声音仍轻,但已不再颤抖。
五月,第一批云南聋哑学校的孩子们抵达。他们乘坐长途大巴,穿越雪山与峡谷,脸上带着高原特有的红晕与羞涩。带队的美术老师正是写信的那位,她用手语介绍每个孩子,而孩子们则用画笔表达自己。
有个十岁的女孩画了一扇门,门缝透出光,门外站着许多影子,却没有脸。林小满蹲下身,用手比划:“你在等谁进来?”
女孩想了想,画了一个戴紫色丝巾的女人,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一起推开门。
林小满怔住。她摸了摸颈间的丝巾,轻轻抱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