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澄虽然是先后借着凤洲山人、林道乾和龙庇僧满身债业之手，白捡了这一颗人头。
“无本买卖”却依旧没有让人失望，从龙庇僧遍地的残尸中成功抽走一道法?。
王澄心中一动，左侧的手臂、肩膀、乃至是胸。。。
南境的春来得早，泥土松软，草芽破土时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像是记忆在苏醒前的轻响。拾柒站在新立的忆塔前，望着那漆黑如墨的塔身被一道道刻痕逐渐覆盖，仿佛整座山岭都在呼吸。风穿过塔体上的凹槽，发出低沉呜咽，宛如千万人同时开口诉说，却又彼此听不分明。
他闭上眼，任那声音灌入耳中。
“我记得父亲死前攥着我的手，说‘别忘了我’。”
“我梦见一个穿蓝布衫的女人，在井边写血字。”
“去年今日，我妹妹被带走了，从此再没人提起她。”
每一句都像一根银针，刺进这片曾被温柔抹平的土地。拾柒知道，这些话一旦刻下，便再也无法被系统彻底清除。它们会渗入地下水脉，随雨水流进稻田；会混进孩童唱的童谣里，悄悄改变旋律；会在某个深夜钻进梦中，让沉睡的人猛然惊坐而起，冷汗涔涔。
老猫蹲在塔顶最高处，尾巴卷着一片从北方飘来的红莲瓣。它忽然耳朵一动，低声道：“来了。”
远处尘土扬起，一队人影自官道尽头逼近。为首者披玄色长袍，肩绣金线云纹??是清梦盟巡察使。他们骑着青鳞马，鞍侧挂着铃铛，每走一步就发出清脆声响，那是“安梦律”特制的记忆镇压器，能令听见之人瞬间心神涣散，陷入短暂失忆。
但这一次，铃声未起。
队伍在距忆塔百步外停下。为首的巡察使翻身下马，摘去兜帽，露出一张年轻却毫无表情的脸。他的眼睛清澈得诡异，像是从未经历过愤怒或悲伤。
“拾柒。”他开口，声音平稳如诵经，“你已触犯《安梦律》第三条、第七条、第十九条，煽动集体记忆紊乱，破坏社会共忆稳定。现传召你即刻前往中枢静思堂，接受净忆仪式。”
拾柒没有回头，只问：“你记得自己名字吗？”
那人顿了顿，答：“我是拾叁，第十三代清梦使序列之一。”
“那你可记得，你母亲临终前说了什么？”拾柒缓缓转身，目光如炬。
拾叁眼神微闪，随即恢复平静：“我不曾有母亲。所有管理者皆由源点孕育，无亲缘牵绊。”
拾柒笑了，从怀中取出一枚干枯的绣鞋夹层碎片，轻轻展开，里面是一张泛黄的小照??一个女人抱着婴儿，背景正是清梦盟旧址的育婴房。
“这是你出生那天拍的。”他说，“你母亲叫林晚舟，曾是‘共忆原典’编纂组成员。她在你满月后写下一句话：‘愿你长大后能哭，也能笑。’三天后，她被判定为‘情感污染源’，强制净忆，五年后死于心竭。”
拾叁的手指微微抽搐了一下。
“不可能……这都是伪造的记忆诱导术！”
“那你为何心跳加快？瞳孔收缩？喉结上下滑动三次？”拾柒一步步走近，“身体不会说谎。哪怕你的脑子被洗过千遍，你的血肉还记得恐惧与悲痛。”
人群骚动起来。那些跟随拾柒而来的人纷纷举起手中的遗物：一封烧焦的信、一块染血的布片、一段断续的录音带……有人开始低声吟诵那首从梦境中拼凑出的诗：
>“灯熄非夜尽，
>忘川亦有岸。
>若有一人记，
>众生皆可返。”
拾叁猛地后退一步，抬手欲按腰间铃铛，却发现那铃早已锈死，铜舌断裂，像是被某种无形之力震碎。
老猫跃下塔顶，落在他脚边，沙哑道：“你以为你们清除的是痛苦？不，你们清除的是真实。而现在，真实正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