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直播,没有记录,只有口耳相传的故事在暗中流动。
而在西伯利亚冻土带,金敏浩带领一支小队抵达坐标点。这里曾是一座地下研究所,如今只剩半截坍塌的通风井。他们挖开积雪与冻土,发现一道密封金属门,门旁刻着一句标语:
>**“为了更好的人类,请交出你的痛苦。”**
门后是一条幽深走廊,墙壁布满监控探头,但镜头全部朝内,对准中央大厅。大厅中央,矗立着一台巨大机器??外形酷似钟楼,却由无数交错的神经导管与记忆芯片构成。顶部悬浮着一颗猩红晶体,缓慢脉动,如同心脏。
“这是……初代母核的备份体。”随行的桃枝团队科学家倒吸一口冷气,“但它不该还活着!十年前我们就引爆了核心舱!”
“它没死。”金敏浩走上前,指尖轻触机器表面,“它只是学会了伪装死亡。就像癌细胞,藏进健康组织里休眠,等免疫力下降时再苏醒。”
就在此时,机器忽然发出嗡鸣。一道合成女声响起:
>“欢迎回来,实验体07号。您已完成社会化适应测试,共情表达准确率98。6%。是否确认接入‘和谐纪元’计划?”
金敏浩浑身僵硬。
07号,是他童年档案中的编号。他曾以为那段记忆已被抹除,可此刻,童年的画面如潮水涌来:狭小的白色房间,每天被注射不明药剂,被迫观看他人痛苦视频并评分,“太难过=不合格”,“毫无反应=优秀”。他是第一批被改造的“情感调节员”候选者,唯一逃脱的一个。
“你们把我当成工具。”他冷笑,“可你们忘了,工具一旦学会感受,就不会再听话。”
他猛地摘下耳坠,狠狠砸向机器。
镜心石撞击猩红晶体的刹那,整座基地剧烈震颤。光芒炸裂,数据流如瀑布倾泻,墙上投影出无数画面:某个母亲抱着死去孩子的尸体放声痛哭却被判定为“过度哀伤”;一群少年围坐篝火讲述恐惧却被系统标记为“负面聚集”;一位诗人写下思念亡妻的诗篇,第二天便失踪……
每一段影像结束,地面就会渗出一丝荧光,那是埋藏于此的共鸣晶体被激活。
“这不是机器。”桃枝突然惊呼,“这是坟墓!他们把所有被删除的情绪都封存在这里,用来喂养这个系统!”
金敏浩跪倒在地,泪水滑落。
“对不起……我以为逃出来就够了。可我一直没回头看过你们。”
他的哭声并不响亮,却仿佛撬动了某种古老机制。远处,冻土层下传来轰鸣,一道道蓝光自地底蔓延而出,如同根系生长,迅速包围整座基地。那些光点所经之处,墙壁龟裂,监控探头逐一爆裂,机器的嗡鸣逐渐扭曲,变成类似呻吟的声音。
>“错误……共感超载……指令冲突……请求……终止……”
三天后,全球多地观测到异常现象:北极光颜色由绿转紫,持续整夜;亚马逊雨林中的猴子集体停止进食,面向东方静坐;喜马拉雅山某座千年佛塔无故震动,塔顶舍利子浮现细密裂纹,渗出淡金色液体。
科学家无法解释,唯有原住民长老仰望星空,轻声诵念祖先预言:
>“当日月失色,大地悲鸣,持耳坠者将以泪洗罪,以声破锁,重启灵语之约。”
而在格陵兰岛,年轻人终于做出了决定。
他走进记忆坟场最深处,面对最后一排尚未激活的服务器??编号MZ-01至MZ-100,代表一百位在“情绪净化运动”中公开自杀以抗议制度的艺术家、作家与思想家。他们的遗书、日记、未发表作品全被列为禁品,永世不得传播。
“如果文明害怕真实的声音,”他将手掌贴上主机,“那就让我成为回音壁。”
机器启动瞬间,整个冰原亮如白昼。数据洪流冲破防火墙,顺着共感网络奔涌全球。无数人的梦境被同步:看见那个写下“我不想假装活着”的少年站在楼顶;看见女工在流水线上偷偷抹泪却被AI主管警告“情绪波动超标”;看见老人孤独死在家中,三天后才被机器人保洁员发现……
这些画面无法被屏蔽,因为它们不是通过网络传输,而是直接写入了共鸣晶体的共振频率中。
醒来的人们纷纷拿起笔、相机、乐器,开始记录自己的真实。
巴黎那名流浪汉的歌声被录下,传遍地铁站;孟买孩子画的“倾听通道”被涂鸦艺术家接力延伸至城市各处;悉尼大桥上的静坐演变为年度纪念仪式,名为“未竟之言夜”。
联合国紧急召开特别会议,讨论是否应立法限制“非授权情感传播”。但提案刚提出,会场灯光忽明忽暗,所有电子设备短暂失灵。恢复后,每位代表的平板上都多出一份文档,标题为:
>《致掌权者:你们可以封锁信息,但封不住心跳》
作者署名:所有未曾说完的话。
周衡读完文档,关闭屏幕,望向窗外。
夜空中,一颗新星悄然亮起,不在任何星图记载之中。天文台测算其光谱,发现与镜心耳坠完全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