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陆镜白要当堂宣布处罚之时,林有财秉着那颗爱子之心,出声恳求道:“大人,我儿身子孱弱,又看在他主动招认之下,还请通融一二,让我们能用银赎罪。”
“律法岂能儿戏!”陆镜白沉声道,端得是要秉公执法之心。
这时林有财将求助视线看向从进堂就沉默的陈采官那边,见此景,陈采官也不好再推拒,出声道:“陆大人,如果下官没记错的话,律法有条明论,除大奸大恶之徒,若获得被害者原谅后,皆可用银赎罪。”
此话一落,慈母的林夫人带着林福生就往沈知意那边走,咚地跪下,带着哭腔说道:“姑娘,您就行行好吧!那几十大板落下来,我儿哪还有什么生路可言!”
也是乖觉,丝毫不提做了什么恶事,造成什么恶果,全都是一位母亲对儿子的心痛之情。
林福生放水想淹死她这个恶意足以让沈知意遍体生寒,就因为自己机警躲开,没酿成悲剧,才得在这里听这些人情世故,反而显得是她得理不饶人。
此人同样其心不纯。
沈知意深知自己的精力有限,不可能浪费在和这些人斗智斗勇之上,她想息事宁人,真的可以吗?
“林夫人,我从未主动招惹过你们林家。”沈知意诚心道,“可你的儿子,却因为所谓的嫉妒之心,做出开闸放水淹村之事,已不是‘他年纪小’能被原谅的借口。”
沈知意说到这,越过面前两母子,看向林有财那边,又道:“此事我需要林小公子写一封认错信,要是再犯,我就会将此信公布于众。我想,就算再怎么不懂事的人,总归要吃一垫长一智,不然那就只能是傻子了。”
有太多途径来将此广而告之,可她并不打算直接撕破脸。
她不惹事,也不怕事。
“好,就按姑娘所言。”林有财沉声道,他自有后手。
“只要他愿意写,我们就原谅他。”沈知意认真说道。
“既如此,那林小公子……”陆镜白看向不说话的林福生那边,“可愿如此?”
“我愿意写!”林福生赶紧道,光是之前那几板就够痛了,竟还有几十板,那不是要他的命吗!
在堂上记录的文书在这时麻溜地递来笔墨纸砚,直到那封认错信递到陆镜白手里,看完之后,他才道:“既然要以银赎罪,那银钱自是有一半要归属苦主。此事双方皆无异议吧?”
沈知意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自己的事,只能继续留在堂上。
“周主簿,有劳了。”陆镜白对下手位的中年男子说道。
周主簿起身朝陆镜白行礼,随即一脸淡漠地看向堂上的人,拿出不知何时拟好的折子,翻开念了起来:“今兹堂审……”
听着对方的咬文嚼字,沈知意一个头有三个头,等此人念完,又听陆镜白说道:“林福生,四十大板的赎银乃是四百六十两,你可认罚?”
“小民认罚!”林福生急忙道,不过是四百六十两而已,竟闹出这般阵仗,实在是……
他思及此,悄悄看向沈知意那边,果然看着就像个乞丐。
“既如此,这封……”陆镜白视线落在案桌上的认错信,就听沈知意说道:“就放在知县大人这里保管,民女甚是放心。”
“只是民女不太想要赎银,可能换成土地?”沈知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她需要地来做研究,而以自身情况根本就不会有大片的地能轮到自己去买。
陆镜白随手将书信叠好,朝林有财看过去,问道:“可否?”
林有财对此心里恨得牙痒痒,面上还得笑脸相迎道:“当然可以!不过家中田地都由佃户种了粮食,要是轻易给出去,那佃户可就……”
沈知意和陆镜白不由蹙眉,林有财主要观察陆镜白那边,又道:“若是姑娘不嫌弃的话,家中还有几处山地可用,值两百三十两的山地,也就那处离下坝村不太远的、被来往的人喊成‘鸡公山’的地方。”
“鸡公山?”村长不可置信地重复,那山势不高却土质极其肥沃,一度让他以为这是在说笑,不过看林有财那边还很认真,“丫头,那山可以应下。”
区区山地可难不住沈知意,所以一听是这山,她没有多大犹豫就应下:“那就依林老爷所言,就用鸡公山来抵。”
见双方商议完,陆镜白缓缓道,“本官宣布,结案。”
“之后就交由你来审核。”陆镜白在离开前,别有深意地对周主簿说道。
“是,下官定能办好。”周主簿轻声应道。
待陆镜白离开,林有财眼不眨地从袖兜里拿出一叠银票,恭敬地递到周主簿面前,说道:“这是四百两银票,多出来的就请各位喝茶,这么晚了还如此劳累。”
“林老爷还真是大手笔。”周主簿态度不咸不淡,对旁边的文书说道,“记下,林福生应赔苦主田地住宅九十七两六百五十文,赎罪银给衙门是两百三十两,给苦主‘鸡公山’地契,共收林福生四百两银票。”
说完这话,周主簿皮笑肉不笑地对林有财、沈知意那边说道:“明日巳时三刻,两方都要带衙门来,当面交付清。”
反而林有财微眯着眼,感觉到这衙门好像从里到外都变了,他拼命要藏起来的东西,难道要被这个新县令挖出来吗?
近乎野兽的直觉,林有财在这刻觉得这郫县不能久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