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降落在格陵兰冰原边缘的临时跑道上,金属起落架碾过冻土与碎冰混合的地表,发出沉闷的咯吱声。单水儿解开安全带,指尖仍残留着那片*Lingosterra*残瓣的触感??仿佛有一根看不见的线,从她耳中延伸出去,一直牵向北方深处。
舷门外,寒风如刀割面。接机的是联合国环境署派驻此地的语言生态监测队,领头人是个戴圆框眼镜的丹麦女学者,名叫艾拉?尼尔森。她递来一件防寒服,声音在风中几乎被撕碎:“单博士,您来得正好。我们昨天录到一段音频……您得亲自听。”
单水儿没问是什么,只点头。她知道,在这个时节、这片土地,能让人特意强调“得亲自听”的东西,绝不会是寻常回声。
车队驶向遗址核心区,沿途所见皆为荒芜:裸露的岩床因冰川退缩而暴露,像大地翻出的旧伤疤;远处山脊上,几株蓝紫色的*Lingosterra*孤零零地生长在裂缝之中,花瓣朝北,宛如罗盘指针。卫星图显示,这类植株正以每年三公里的速度缓慢迁移,方向始终不变??北极点。
“它们不是在追随阳光。”艾拉低声说,“而是在追踪某种……低频震动。我们测到了,频率约7。83赫兹,接近舒曼共振,但携带语义信息。”
单水儿闭眼片刻。她记得小时候,林昭曾带她去内蒙古草原,在夏夜躺在沙丘上看银河。那时他指着天边说:“你知道吗?地球自己会‘呼吸’,每秒七次半,就像心跳。古人管这叫‘地脉之音’,萨满听了能通灵。”
如今想来,或许那不是比喻。
遗址位于一处冰蚀谷底,原本埋藏于千米厚冰层之下,直到去年夏季异常高温才显露真容。现场已搭起透明穹顶,内部温度维持在零度以上,防止有机物迅速氧化。考古人员正在清理一片石砌平台,上面布满刻痕。
“这不是普通的聚居地。”艾拉打开平板,调出三维扫描图,“看这些结构分布??七座圆形房屋呈环形排列,中央是祭坛,地下还有复杂排水系统。最奇怪的是……”她放大图像一角,“每间屋门口都嵌着一块黑色玄武岩,表面刻有符号。”
单水儿凑近屏幕。那些符号她从未见过,却莫名熟悉:弯曲如藤蔓的线条缠绕成团,中间穿插着点状标记,像是星群投影。她忽然想起雪喉镇孩子唱的歌谣里,有一句重复出现的无意义音节:“**Yi-mu-lok**”。
她输入语音识别系统。
>匹配结果:0%已知语言库
>推测关联:古因纽特口传史诗《冰之心》残篇(失传于14世纪)
“不可能。”她喃喃,“那本书早就没了。”
“不。”艾拉摇头,“不是没了。是我们以为它没了。”她转身取出一个密封录音笔,“这是我们在祭坛下方两米处发现的。一支骨笛,空心,内壁涂有蜂蜡残留物。我们尝试吹奏,触发了周围土壤中的共振反应??然后,它自己开始播放声音。”
她按下播放键。
起初只有风声,接着是一段极轻的吟诵,用一种早已灭绝的古因纽特方言,节奏缓慢,如同冰层开裂的回响。翻译程序艰难解析:
>“当蓝花再度睁开眼,
>被遗忘的名字将顺着血脉归来。
>不靠记忆,不靠碑文,
>而是母亲哄睡时的呢喃,
>是猎人踏雪时的脚步韵律。
>听啊,大地张口了??
>它要说的,不是过去,而是未来。”
单水儿浑身一震。
这不是预言,是回应。
就像*Lingosterra*听见了人类的呼唤,这片土地也在等待某个声音唤醒它。
“有没有人靠近骨笛后出现异常?”她问。
“有。”艾拉神色凝重,“一名格陵兰本地研究员,祖先是西格陵兰因纽特人。他听完录音当晚做了个梦,醒来后用完全陌生的语法写下一整页文字。我们请三位语言学家鉴定??那是公元900年左右使用的东部因纽特口语变体,连语法结构都符合。”
单水儿沉默良久,最终道:“带我去祭坛下面。”
地下通道狭窄潮湿,墙壁由未经打磨的巨石堆砌,苔藓在缝隙中泛着幽绿微光。行至尽头,是一间不足十平米的密室,中央摆放着一块椭圆形冰晶石,通体透明,内部似有液体缓缓流动。
“我们称它为‘语核’。”艾拉说,“检测显示,它的振动频率与南极初语哨站完全同步。而且……它吸收声音。”
“什么意思?”
“任何人在它面前说话,声波能量都会被部分吸入晶体内部。更诡异的是,三天前,我们录到它自行释放了一段音频??内容是现代格陵兰语的一句话:‘我梦见你出生那天,雪停了。’”
单水儿走近冰晶石,伸手轻触。刹那间,一股电流般的感知窜入脑海??
画面闪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