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他大包小包拎了满手东西，三套衣服、没吃完的烤冷面、两个限定小王子盲盒、半杯美式……有大件的也有小件的，他的时间忽然可以计算了，每一分每一秒都有去处，就在喝过的咖啡店里，在看过的音乐剧上，在吃的每一样小吃里面。
过去他只知道时间是单向的，只会源源不断地流逝，一切都将慢慢消亡。如今再看，好像突然有了回味的空间，就好像他的时间是往前走的，是充满期待的。
“要是能天天这样就好了。”他脱口而出一句感慨，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说了什么。
石岩浅浅地笑着说：“哪样？出去玩？还是跟我出去玩？”
她神秘兮兮地添一句，“给你个机会，一直跟我出去玩。”
贺雨行醒来时，阳光晒化了积雪，连着下好几天的雪，难得今天放晴。
阳光斜照进窗户，暖暖地投向他手边的《论爱情》，烫金的三个大字闪耀着细碎的光，贺雨行翻到目录页，上面勾勾画画，黑色笔迹比印刷字还要多了。
困扰他好几天的问题，现在似乎有了答案。
不是身体突然不受控制发生异变，也不是得了一靠近就会胡思乱想的怪病。
他打电话给王锵，通知他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半个月前，我的能量就完全恢复了，我和石岩没有那种关系了。”
王锵：“你怎么不早说，那你还待着干什么？”
“我不走是因为……”一阵挠心挠肝的沉默后，传出贺雨行轻快明朗的声音，“我们马上要有新的关系了。”
王锵：“？？”
“我不走，我喜欢上石岩了，我要追她。”
这话听得王锵老脸一红，沉寂多年的春心也扑通扑通地复活了，他就猜到日日夜夜的朝夕相处绝非贺雨行一个老光棍能承受得了的，他春心萌动也正常，毕竟石岩那么好的女孩人见人爱，谁不喜欢。
不过打死他也没想到，什么喜不喜欢爱不爱的，贺雨行就直接这么说出来，一点都不藏着掖着，根本不懂得老祖宗含蓄的美。
“你想好了？”
贺雨行重重应了一声。
王锵不是故意打击他，只是按实际情况把丑话说在前头，“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人家不喜欢你怎么办，说不定人家正盼着你这个狗皮膏药走呢，你一走，人家立马就物色对象去了。”
“不会，她是第一个夸我有趣的人，她喜欢有趣的人，我就是有趣的人。”
王锵：“那可不一定，她喜欢吃水果，不一定就喜欢吃苹果，也可能是香蕉、芒果和橘子，照我说，你得先试探试探她对你有没有这方面的意思再做打算。”
这一点贺雨行有异议，他只知道有志者事竟成，不管石岩什么想法，他死缠烂打到底就没有干不成的事，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五年，五年不行还有十年，就算石岩头发白了牙齿掉光了，而他依然年轻力壮，石岩没有不选他的理由。
他认准的事，没有一件做不成的。
太多的失败正是因为要权衡利弊，要瞻前顾后，要承担风险，走了这条路开始凭空幻想另一条是康庄大道，走也走不踏实，也无法回头重新来过。
贺雨行不一样。
他想做什么直接去做，压根不考虑后果，他始终坚信后果是由行动决定的，所以他总是成功，偶尔也有失败的几次，他掸掉身上的灰，慢悠悠道：“我还年轻，大不了再来一次。”
起初王锵听见这句话，他鼓掌叫好：“少年心气高，有出息！”
这就是不常和人为伍的好处，那些打着“现实就是这个样子”的幌子贩卖消极的风声永远传不到贺雨行的耳朵里，他的耳朵只能听见自己的声音，他的眼睛只看见自己的模样。
王锵那个时代，三百六十行，样样都推崇模范，他嘴上不说，心里偷偷把贺雨行当成学习的好榜样，学习他那股盲目自信的气质，一不留神没学到位，学成了歪门邪道，从此是说话不打草稿，随口编到哪算哪。
只要一被失败绊住脚，贺雨行就说道：“我还年轻。”
王锵：“你还有大把好时光呢！”
贺雨行：“我还年轻，从头再来。”
斗转星移，王锵抱着膝下一双儿女，“你说这句话的年头比我岁数都大了！”
“那又怎么样，我还年轻。”
王锵打心底里佩服贺雨行这种人，打倒他的，从来不可能是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而是有朝一日他的眼睛不再有光，说一声“我不年轻了”。
他活了半辈子都没听到这句话，希望自己到死之前也别听见。
此时此刻，在追石岩这方面，贺雨行又拿出这句至高无上的真理，“我还年轻，总有一天能追上她，你只需要把你手写的那本恋爱宝典给我就行了，剩下的我自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