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假的。”符文逼近一步，伸手握住她的手腕，“你现在的家在这里，你的名字是艾琳娜?维瑟斯，六级元素巫师，失踪九十二天后被救回。这些才是真实。”
“可如果真实这么痛苦呢？”她突然抬头，眼中泪水滑落，“每天夜里我都梦见自己死在方碑之下，灵魂被撕碎重组上千次……但如果那边说的是真的，我没有死，我一直活着，过得很好……我为什么不能相信？”
符文心头一紧。
这已不是单纯的洗脑，而是触及了修仙者最惧怕的“心魔劫”本质：当虚假比真实更美好，人是否还有坚持真实的义务？
他深吸一口气，低声道：“因为如果你选择了那个‘美好’，你就不再是艾琳娜了。你会变成他们梦里的一个影子，一个数据，一段被反复播放的记忆片段。真正的你，会永远消失。”
艾琳娜怔住。
就在这时，解析仪突然爆发出刺目蓝光，屏幕上浮现出一段古老文字，结构类似远古符文，却又夹杂着巫师语的语法特征：
>“接纳即是救赎。
>抗拒即是毁灭。
>回归吧，迷途者。
>我们为你保留了位置。”
符文猛地抬手，一掌拍碎控制台。能量中断，蓝光熄灭，艾琳娜如遭雷击般瘫倒在地，申庆急忙上前扶住她。
“她需要隔离。”符文沉声道，“立刻转入深层防护舱，接入‘真实守望者’原型机，进行强制认知校准。”
“可万一失败呢？”申庆咬牙问，“你知道成功率不到三成，失败意味着她的意识可能永久分裂。”
“那就赌。”符文冷冷道，“我不允许任何人成为他们的桥梁。尤其是她。”
两人对视良久，申庆终于点头离去。
符文独自留在实验室，目光落在破碎的水晶面板上。反射出的倒影中，他看见自己的左臂空荡荡的袖管随风轻摆。那一战，他不仅失去了肢体，更在灵魂深处留下了一道无法愈合的裂痕??每当月圆之夜，那截断臂处便会传来灼痛，仿佛有无数细针在皮肉之下穿行。
他知道，那是方碑残留的影响，是他强行封印聚合体时付出的代价。
也是……另一个隐患。
他取出一枚玉简，注入灵力，开始记录今日发现的所有异常现象。这是“真实守望者计划”的核心日志之一，未来将成为对抗认知污染的标准教材。然而写到一半时，笔尖忽然一顿。
因为他意识到一件事：自从归来后，他从未做过梦。
不是睡不着，也不是遗忘梦境内容，而是**完全没有梦境体验**。每一次入睡，意识都像坠入深渊，直接跳转至清醒状态，中间没有任何过渡。这在修仙体系中被称为“神魂枯寂”，通常是元婴受损或遭遇大劫后的征兆。
可他的元婴完好无损，甚至因融合魔力而变得更加强大。
除非……
“除非我的‘睡眠’本身就是一场幻觉。”他喃喃道，“他们早已在我的意识里建立了常驻通道，只是我尚未察觉。”
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他立即启动体内封印检查程序，却发现第十一重符印出现了极其微弱的能量衰减??不足百分之一，若非他对自身状态了如指掌，根本无法察觉。
更可怕的是，当他尝试重新加固封印时，元婴竟产生了一瞬间的迟滞，仿佛……有另一个意志在争夺控制权。
“不可能。”他咬牙，“我是施术者，我是主宰者，我不是容器！”
他盘膝而坐，运转《太虚炼神诀》第五式“照见本心”。此法可短暂剥离外在感知，直视灵魂本源。随着功法催动，他的识海逐渐澄明，显现出一片浩瀚星空般的意识领域。
而在那星空中央，一颗原本属于他的命星，此刻竟泛起了淡淡的银灰色光晕。
那是“光之子民”的标志色。
符文如遭雷击，猛然睁开双眼。
“他们……已经渗透进来了？在我体内？”
他立刻切断所有对外通讯，封闭实验室，启动最高级别防御阵法。然后取出一把由虚空金属锻造的短匕，刀刃上刻满了镇魂符文。这是他专门为应对“自我污染”准备的最后手段??若确认神魂已被篡改，便亲手剜去受染部分，哪怕可能导致修为倒退，乃至走火入魔。
但他迟迟未能下手。
因为一个更深的恐惧浮现心头：**如果执刀的手，也已经被污染了呢？**
谁能判断哪一部分思想还是“自己”？谁又能保证清除污染的过程中，不会把真正的“我”也一并抹杀？
他想起古籍中记载的一位上古大能，为对抗心魔，每日自剜一寸神魂，最终虽战胜魔头，却也忘了自己是谁，终其一生困在无尽轮回的问答之中：“我是谁？我为何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