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娘子痛得浑身痉挛,几乎晕厥。傅晚棠迅速掏出金疮药替她撒上,用布条死死捆住断臂处,又塞入她口中几粒药丸:“不断臂,片刻之后你就是下一个蔡有。”
众人浴血奋战,终于冲破尸傀重围,撞开了王老丈家那扇熟悉的院门!
然而,来不及喘口气,就在他们踏入院门的瞬间,周遭景象便开始剧烈的扭曲晃动起来。熟悉的眩晕感与刺目白光再次吞噬了一切。
当众人恢复视觉,发现自己竟又站在了村口。只是这次周遭迷雾尽散。
依旧是老槐树附近,村落恢复了他们初来时的模样,屋舍俨然,人来人往。村民们脸上洋溢着幸福满足的微笑,各自忙碌,一片鸡犬相闻的祥和景象。
仿佛方才的尸山血海,断臂求生,不过是一场噩梦。只是,陈娘子的手臂,以及消失的蔡有都昭示着这并非是梦。
陈明远、陈娘子、罗全、陈禾看上去比刚才又苍老了几分,鬓发尽白,步履蹒跚。傅晚棠与陈敏儿则看似三十许人。唯独沈遇,依旧眉眼如初,毫无变化。
“这……这他娘的又是怎么回事?”陈禾茫然四顾,声音沙哑。
这时,旁边村口几个正在唠嗑的汉子中,一人回过头,笑着热情招手:“大哥,禾子!愣着干啥?快来下棋,就等你们了!”
那面容红润精神抖擞的老者,竟是蔡有!
陈禾眼眶一热,下意识就要迈步,却被罗全按住手臂。
“他不是蔡有。别忘了蔡有是怎么没的。”
陈禾脚步一顿,那“蔡有”见他们不动,脸上热情的笑容渐渐消失,转为一种阴沉的怨怼:“怎么?如今发达了,就不认昔日的兄弟了?”
罗全拖着陈禾,不再理会那人,继续与傅晚棠一行人前行。没走多远,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迎了上来,对着陈家人亲热地喊道:“娘子!岳父,岳母,你们可算回来了!花儿和草儿哭喊着要找娘亲,快随我回家吧。”
这男子眉眼间,竟与王老丈的孙子王峰极为相似。
傅晚棠眼神微动,示意众人暂且跟他前往,没多久众人便再次到达了那座熟悉的小院前。
王峰不停的招呼众人进屋,陈娘子看着这殷切的“女婿”,又望向不远处院子里嬉戏打闹的两个小童,眼神出现了一丝恍惚与深切的渴望。她不由自主的随着王峰向前挪了几步,喃喃道:“就……就这么过一辈子,安安稳稳的,也挺好……”
“不行!”陈明远一把按住妻子的肩膀,“我们敏儿不该困死在这里!她还要读书明理,去看外面广阔的天地,遇真心爱重她的儿郎,堂堂正正地嫁人生子!而不是永远陷在在这个怪异虚幻的村庄里。”
“可是……可是我们出不去了啊!我们还能去哪儿?!”陈娘子崩溃大哭,绝望至极。
院子里,小童们脆生生地喊着“姥姥”“姥爷”,声音软儒。屋檐下的摇椅上,两个老态龙钟的身影缓缓转过头来,正是更加苍老的王老丈,和本应死去的陈老伯。陈老伯朝着陈明远伸出手,声音飘忽:“远儿,回来吧……回家了……”
一声声呼唤,如同最甜美的毒药,侵蚀着陈明远原本坚定的意志。他的眼神渐渐开始涣散,脸上亦浮现出向往的迷离。
傅晚棠见状,当即朝着院门扔出一道黄符:“破!”
傅晚棠对陈家人道:“镜花水月,惑人毒药!若沉溺于此,便永远出不去了!”
陈明远夫妻浑身一震,如梦初醒,这才发现冷汗已浸透里衣,一时后怕不已。
伴着黄符燃烧的火光,眼前的和谐景象寸寸龟裂,继而化作漫天流萤,王峰、陈老伯、王老丈、嬉戏的孩童……所有幻影渐渐消散。
待院中人影彻底消失,几人相视一眼,再次跨入院中。
熟悉的扭曲感与白光第三次降临。
这一次的撕扯感远超之前任何一次,傅晚棠只觉自己的神魂正被一点点拉扯成碎片。
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前,她想到,这次……又会是谁的镜花水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