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明天拍完毕业照,再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其中一位室友感叹道。
“哎呀,别多愁善感了,你就在本地实习,想聚还不是随时聚,我都跑到华国的最南端了。”
温成玉轻笑,也跟着打趣。他虽然也很不舍,但心情还算轻松,既有相遇那必然有分离,人生常态,以后未必没有再相聚的时候。
这时,沉默了许久的于镇河突然开口道,
“我弄了点酒,要不要喝?”
“嚯,老于,你个乖乖仔深藏不露啊。”
“平时闷声不响的,没想到你也是个不老实的。”
“嘿嘿嘿,拿出来,拿出来看看。”
因为临近毕业的缘故,舍管对他们管束也放松了许多,最近一周晚上都不熄灯,几人一直喝到后半夜。酒过三巡,几个大男生都有点上头,脸上红扑扑的,嘴也有点瓢,原本觉得肉麻的话,此时一箩筐的往外说,勾肩搭背的开始互诉衷肠。
“谢谢你们,真的。”于镇河喝了不少,眼眶也被酒气熏得通红,看起来像是要哭了似的。
众人都被他突如其来的感谢弄蒙了,随后释然一笑,揉了揉寝室老幺的脑袋。
于镇河因为酒劲,情绪上来了,说的话也比平时多了不少,
“我家里四个兄弟,除了我没一个人念完初中,十八岁前我只去过两次县城,突然来到这么大的城市……”
于镇河哽咽了一下,
“谢谢你们,没有瞧不起我。”
“哎呀,老于,你说啥呢?都快要把我整哭了。”
“谢不谢的,肉麻死了,挠你痒痒。”
于镇河被室友们又推又抱的,脸上的眼镜都被弄歪了,温成玉也在旁边跟着一起闹,但喝了酒的他意识也不清醒,记忆最后的片段是他隐约听到于镇河说,
“如果能一直在一起就好了。”
再睁开眼时,不,应该说意识再恢复时,因为他的眼睛已经无法闭合了。
他抬起手想揉揉眼睛,随即便发出了宛如陶瓷碰撞的声音,他没有触感,摸到自己的脸时再次发出陶瓷相击的声音。
他转头看向对床,对床的室友整个脸冲着他,原本因为青春期长痘而沟壑不平的脸此刻如陶瓷般光滑,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成玉……”
他的声音干涩喑哑,明明在说话但是嘴巴却没有动,始终保持着微笑的样子。
寝室里所有人都变成了这奇怪模样,除了于镇河,他自从那天晚上后便消失了。
之后的记忆片段有些杂乱,他们专业除了于镇河外,357名学生都变成了这幅怪模样,其他专业的学生们都对此毫无知觉,依旧和他们照常打招呼。
一片混乱中,连毕业照都没有照成。更糟糕的是,他们发现自己出不了学校,每次只要距离学校超过五公里远,便会彻底失去意识,变成一具纯粹的陶瓷人偶,再醒来时就又会回到寝室的床上或者校园的其他地方。
他们也无法联系上外界,每当他们想要向外界求助时,身体都会僵住并说不了话。
一直没有出现的于镇河便成为了最大的疑点。
最后,是温成玉率先在学校的月明湖边找到了他,于镇河坐在湖边的小亭子里,旁边随意放着几本书,手里不停捏着什么。
面对同学们的质问和愤怒,他的表情十分平静,
“我只是想和大家做一辈子的同学,你们和我做同学不是也很开心吗?”
“你……”
其中一位脾气比较冲动的同学站出来,正要伸手抓住于镇河时,动作一顿,手臂上出现斑斑裂痕,疼痛让他忍不住低声轻吟。
温成玉看着于镇河沐浴在月光之下,明明在笑,但不知为何心里却开始害怕起来,而他也看清了于镇河好像正在用黏土练习捏手模。
“我已经决定在毕业后留校做讲师,我要和你们做一辈子同学。”
于镇河笑了,将捏好的手往地上一扔,那手竟然凭空活动起来,在地上无目的的爬着,但很快就因为黏土太软而瘫作一团。
温成玉不知道于镇河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让如此多的人在学校合法留了下来,有时候他们会被赋予一个新的身份,和新生们一起上课下课,也有人不愿意上学,就在校内无目的的游荡。
但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在于镇河的控制之下,学生们也组织了几次“反叛”,于镇河很生气,但不舍得杀他们,于是便把几个刺头沉在月明湖底。
温成玉算是听话的那一批,可以留在学校里正常活动,他已经数不清自己重复了多少遍课程,念完本科念硕士,循环往复始终无法毕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