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菁用吸管搅动着玻璃杯里的冰块,冰块和杯壁碰撞发出类似风铃的声响,还挺悦耳。
她无意识习惯作答:“就那样。”
女人体面的笑容登时僵硬在嘴角上。她听见这话就再也忍不了了,瞬间,语气变得急躁又冲人:“什么叫就那样!?你可是我的孩子!你怎么一点上进心都没有!?”
声音陡然拔高,在咖啡厅很是刺耳,附近好几桌的人都看了过来。文菁的感官无一不敏感,所以她每次一听见母亲这样的声音,胃就会开始痉挛抽搐,尖锐的声音也刺得她脑仁痛。
也许又因为她妈妈说的是中文,很多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有探究的目光不停她脸上贴。
又是这样。
文菁看见自己长在脸上的皮在大庭广众之下被生生撕下,露出里面腐烂发臭的肉。
自己犹如一只在马戏团表演的猴子。
她看见坐在女人对面的女孩拿起冰美式喝了一口,那人像是没有感受到女人的愤怒,缓慢地说着自己的话:“大学里已经不再有排名这种东西了。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的成绩算是怎样。”
“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你不知道的事?”她冷笑一声,不管不顾地给了文菁一巴掌,“这样你就满足了?”
“啪!”清脆的声响回荡在文菁的脑袋里。
世界变得模糊,她再也无法看清。
唯一知道的事是,妈妈走了,两人是不欢而散的。
妈妈再也没给她打过电话,一条消息也没了。
文菁还依稀记得父母离婚那天,妈妈抱着她哭诉,“菁菁,这个世上我只有你了。你要永远和我在一起啊……”
还有妈妈在观里抱着她哭喊,“不,不要回到天上去!菁菁下辈子还要跟我做母女!”
在这时,文菁想:你有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
文菁九岁时离家出走,父母发现后报警,于是警察将她抓了回来。
母亲借此机会和父亲和好了,并开始对文菁关怀备至,文菁被迫做出保证:“我再也不跑了。”
也许那时她就该明白,亲情就是这样让人绝望的关系。它是一种真正让人感到无可奈何的无法摆脱的关系。与任何关系都不同,它让你在这段关系中受伤,鲜血淋漓,却又在你终于下定决心要割舍时给你一点希望,而你仅凭那一丁点儿的希望,就甘愿沉沦其中,再也无法逃脱它的掌控。
文菁看着女人不停的眼泪,终是应了:“好。”
话音落下。
文菁清晰地看见,母亲笑了。
永远是多远?
承诺能多久?
我不过是你所爱之人的替代品吗?
……
文菁缓缓睁开眼,拭去脸上的泪。
做梦太累了,她再也不想做梦了。
到现实中去吧。
这时刚好有一个来探望她的人进来了,文菁见了对方。这是一个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见到,却关乎她命运走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