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曾是个少年。”他忽然轻声道,语气竟带几分温柔,“那时登临观星台,仰望天河,以为修道便是逆天改命。后来杀了第一个对手,夺得第一块灵碑,便再也没停下脚步……直到某一天,我发现身边的人全都不见了。徒弟死了,道侣走了,连仇人都已化骨成尘。只有我还活着,孤独地活在这世上。”
他望着贺灵川,嘴角扯出一丝苦笑:“你说得对,我不是想死,我是……太累了。”
贺灵川沉默。
“替我……毁了这颗心吧。”上官飚闭上眼,“让它安息。也让我……真正地,走一次。”
风止,声寂。
贺灵川缓缓点头,再度拔刀。
这一次,刀光不再是斩断,而是包容。浮生刀化作一道流转生死的轨迹,轻轻贴上地母石心。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悠远的叹息,仿佛来自远古的回响。
石心缓缓停止跳动,裂纹蔓延至整体,最终化作点点流萤,随风消散。
与此同时,上官飚的身体也在光芒中淡去,临终前,他看向贺灵川,嘴唇微动:
“谢谢你……还记得来找我。”
身影彻底湮灭。
刹那间,整个流光秘境开始瓦解。天空碎裂,大地塌陷,时间乱流如潮水退去。众人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再睁眼时,已站在裂谷边缘,脚下蛛网无踪,深渊恢复死寂,唯有风沙呼啸如常。
“结束了?”凌金宝喘息着问。
贺灵川望着远方昏黄天际,轻轻摇头:“只是开始。”
他摊开手掌,掌心赫然躺着一枚细小晶片??那是地母石心最后残留的一粒碎片,此刻正散发着微弱温润的光。
“石心虽毁,但它的意志并未完全消散。”他说,“它选择了终结,而非继续被贪婪吞噬。这是一种觉悟,也是一种警示。”
朱小娘看着他,忽道:“所以你早就知道一切?包括上官飚的真实状态,包括石心的本质?”
贺灵川默然片刻:“我在九幽之下沉眠三百年,不是为了逃避,而是聆听。听那些被遗忘的声音,看那些被掩盖的真相。地母未曾真正离去,她的意识散落在天地之间,藏于山川、河流、人心深处。而我,是她最后的见证者。”
众人肃然。
“那你接下来要去哪里?”包驰海问。
“回玉京。”贺灵川将晶片收入怀中,“上官飚虽亡,但他布下的棋局未尽。城中仍有暗桩,朝堂之上未必干净。更何况……”
他抬头望天,云层翻滚,隐约可见一道极细的黑线横贯苍穹,像是天地之间出现了一道看不见的裂痕。
“天魔封印松动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怎么可能?”霍楠弘皱眉,“百年前那一战,你亲手将其镇压于归墟海眼,设下九重禁制,怎会这么快……”
“因为有人在背后推动。”贺灵川眼神冰冷,“上官飚只是棋子之一。真正的幕后之人,一直躲在更深的阴影里。他们利用我对天魔的警惕,借我之手清除异己,同时悄然积蓄力量,等待封印衰弱之时再度开启‘虚冥之门’。”
“谁?”朱小娘声音紧绷。
贺灵川没有回答,只是从袖中取出一块残破玉简,上面刻着半句铭文:“仙人消失之后,众生当自渡。”
“这是我在地母石心破碎时接收到的最后一段信息。”他说,“也是地母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句话。”
“自渡?”凌金宝喃喃,“难道……以后再也没有仙人庇佑我们了?”
“或许从来就没有。”贺灵川淡淡道,“所谓仙人,不过是比我们活得久些、看得远些的凡人罢了。他们也会犯错,也会堕落,也会执迷于权力与永生。就像上官飚,最初也是为民除害的义士,最终却成了吞噬生命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