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伸手触摸，石头瞬间化为粉末，随风飘散。刹那间，所有人脑海中涌现出一段共同画面：百年前，他们的祖先曾生活在一个名为“和宁寨”的村落，山清水秀，人人习静语，孩童每日诵读《仁政章》。后来战火蔓延，村庄焚毁，幸存者四散奔逃，代代相传的不只是苦难，还有那一句口耳相传却始终无法完整复述的祖训：
“宁可无地，不可无心。”
如今，这句话终于完整归来。
同一时刻，北欧地下基地的废墟中，李承业??那位曾下令引爆服务器的情报官??正跪在墙上那个“人”字前，久久不起。他的记忆已全部复苏：他是安泰园乙卯班学生，老师临终托付《众声初典》，他将其藏于井底，却被“清零计划”选中作为清除样本，被迫接受记忆清洗。他忘了恩师，忘了誓言，甚至忘了自己是谁。
但他还记得怎么写字。
他用颤抖的手，在地上一笔一画写下整篇《众声初典》序言。写完最后一个字，墙壁突然裂开，露出一口枯井。井底，静静躺着一本用油布包裹的古籍。
他抱起书，嚎啕大哭。
“老师……我回来了。”
全球范围内，类似场景数以万计。医院里，医生为病人做手术时，突然认出对方是前世救过自己的村民；学校课堂上，教师讲课时脱口而出一句静语古诗，全班学生竟齐声接诵；甚至监狱中，一名死刑犯在临刑前夜，用指甲在墙上刻下“吾罪当罚，然史不可灭”八字，第二天清晨，整面墙开出一片忆心兰。
人类集体觉醒已达临界。
“心忆网”正式取代传统互联网，成为全球唯一信息网络。它不依赖服务器，而是由每一个觉醒者的记忆节点构成，任何谎言都无法长期存在，因为总会有人记得真相。战争停止了，不是因为条约，而是因为每个士兵都突然想起了敌方平民也曾是孩子的父母；国家边界模糊了，不是因为合并，而是因为千万人同时梦见了同一个故乡。
十年后的某一天，第一代“共忆学校”建成。教室没有黑板，只有圆形的记忆池，学生围坐四周，将手放入水中，便可共享彼此的重要记忆。课程不再叫“历史”，而称“我们如何走到今天”。
教材第一课，便是阿兰的故事。
而在遥远的宇宙深处，“钟心号”终于抵达记忆之星。舱门开启，船员们走下舷梯，迎接他们的，正是陈九娘、赵婉娘、林素衣、沈昭等人组成的队伍。他们并未显老，反而焕发着青春般的光彩。
“你们迟到了。”沈昭笑着说道。
“但我们记得路。”船长回答。
陈九娘走上前，握住小女孩的手：“你知道吗？你是阿兰第一百三十一次转生的化身。”
小女孩眨眨眼：“所以我才会在出生时就说‘阿兰’？”
“是的。”林素衣点头，“每个人都会在某个时刻，成为某个重要记忆的载体。你，就是她留给未来的信使。”
众人转身，望向地球方向。那颗蓝色星球静静悬于宇宙之中，表面流转着淡淡的“归”字符文，如同呼吸一般起伏。
“这一次，”赵婉娘轻声说，“我们不会再让任何人忘记。”
而在地球，渔村的忆心兰树下，新坟刚刚落成。没有墓碑，只有一朵永不凋谢的兰花静静绽放。孙女蹲在坟前，轻轻放下一支竹笔。
“奶奶，我会接着写的。”她说。
风拂过，花瓣微颤，仿佛在回应。
海面下，钟心残片静静躺着，偶尔颤动一下。
咚??
咚??
咚??
永不止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