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朗眼睛一亮,立刻坐直了身体,脸上的醉意都散了几分:“怎么?你有什么想法?觉得这比赛有问题?”
严序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目光淡淡地扫过窗外依旧连绵的雨幕,用听不出情绪的语调说:
“有空带小天出个外景,看有没有合适的片子,寄给他们参赛。”
赵朗愣了一秒,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哑然失笑,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行啊你老严!我这儿跟你说案子,你倒好,这就开始给你家小天规划起职业道路了?真是操心的命!”
严序没有笑,也没有反驳。他低头看着杯中平静的水面,仿佛刚才真的只是随口提了一个关于孩子爱好的普通建议。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暑热未消,赵朗又拎着几听冰啤酒熟门熟路地晃悠了过来。一进门就嚷嚷着让严序开空调,自己则毫不客气地瘫在沙发上,扯开了衬衫最上面的扣子。
“妈的,这鬼天气,跑一天外勤跟洗了个澡似的。”他灌下一大口冰啤酒,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这才像是终于活过来了。
严序给他递了条干净毛巾,在他对面坐下。易小天正盘腿坐在不远处的地毯上,对着平板电脑上的绘画教程,练习着光影的勾勒。
“今天又是什么案子?”严序随口问。
“别提了,一堆鸡毛蒜皮。”赵朗摆摆手,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点幸灾乐祸的表情,“不过有个新闻挺有意思,说出来让你也乐呵乐呵。就那个挺有名的,吹得神乎其神的‘金帆基金’大佬,刘建明,栽了!”
他拿出手机,一边划拉着屏幕,一边啧啧有声:“老鼠仓,内部交易,证据确凿,今天上午刚公布的,直接带走了。好家伙,网上都炸锅了,多少人的钱套在里面了。还好老子穷,没钱买他那破基金,不然这会儿得哭死。”
赵朗絮絮叨叨地说着,终于找到了那条财经新闻,顺手就把手机屏幕转向严序,上面显示着那位基金大佬刘建明的标准职业照。一个戴着金丝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起来精明而自信的中年男人。
“喏,就这孙子,人模狗样的,心黑着呢。”
严序的目光在照片上停留片刻,点了点头,对这种财经新闻并未表现出太大兴趣。
然而,就在赵朗准备收回手机的那一刻,一直安静得像是不存在的易小天,却不知何时抬起了头。
他的视线如同被磁石吸引,牢牢地锁定了赵朗手机屏幕上那张脸。
少年原本平和的眼神瞬间变了,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一颗石子,漾开锐利的涟漪。
他猛地放下手中的触控笔,甚至来不及穿鞋,赤着脚就几步跨到赵朗面前,一把拿过了他的手机。
“哎?小天?”赵朗被他的反应弄得一愣。
易小天没有理会他。他死死盯着屏幕上的照片,瞳孔急速微缩,仿佛在进行一场高速的视觉比对。
紧接着,他豁然转身,冲到墙边的黑板墙前。那里,还钉着几张之前赵峰带来的,与陈星案相关的资料照片,其中就包括陈星发在朋友圈的那张“城市之眼”参赛作品《暮色熔金》的打印件。
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精准地点在《暮色熔金》照片背景里,那栋蓝色玻璃幕墙大厦上一个模糊得几乎被所有人忽略的窗户反光上。
然后,他猛地回头,看向严序和赵朗,手指用力地敲打着那个模糊的光斑,又急切地指向赵朗手机屏幕上刘建明的脸。
严序瞬间站直了身体,眼神骤然锐利如鹰。
赵朗更是张大了嘴巴,手里的啤酒罐差点脱手:“我我靠!不……不是吧?!”
他像是被火烧了屁股一样弹起来,凑到黑板墙前,眼睛几乎要贴到照片上,来回对比着手机屏幕和那个模糊的反射影像。
虽然那反射影像极小且模糊,但在易小天如此明确的指引下,那张属于刘建明的、带着金丝眼镜的侧脸轮廓,与反射影像中那个坐在咖啡馆窗边的男人的轮廓,竟然惊人地重合了!
“老天爷!”赵峰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都变了调,“陈星那小子,他拍到的不是风景……他,他妈是拍到了这家伙在密谋犯罪的现场啊!”
整个客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窗外城市的喧嚣仿佛被隔绝,只剩下空调运转的微弱嗡鸣,以及三人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一张看似岁月静好的艺术照片,一个轰动全城的金融犯罪案,因为一个少年超凡的视觉洞察力,在这一刻,被戏剧性地、无可辩驳地联系在了一起。
严序缓缓走到黑板墙前,目光深沉地凝视着那张《暮色熔金》。他终于明白,陈星的“倒霉”并非偶然。那场看似冲动的街头冲突,其背后隐藏的,是一场为了掩盖这帧致命影像而发起的、冷酷精准的清除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