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于理拿着补剂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外面办公室里已经只剩下了十年如一日,兢兢业业仔细整理旧报纸的范朋。
秦于理往办公桌边一坐,问:“其他人呢,都回去了?”
范朋说:“秋队在你进去会议室后没多久接了个电话就急匆匆走了,可能是队里有突发的事情……”
秋樰生虽然是重案组的0000,但他的本职还在,长假这几天他要不是必须回霞鹜村一趟,恐怕也不会和秦于理相处这么久。
范朋接着说:“萌萌还是老样子,到了一年一次回孤儿院探望老院长和小朋友的时间,所以我让她也先走了。”
秦于理感叹了一声:“这么快又到时间了。”
“是啊,”范朋附议,“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就像秦于理对秋樰生说过的那样,能够进重案组的都是孤狼,没人能有圆满的原生家庭和丰富的人际关系,赵萌萌或许已经是他们几个人中人际关系相对丰富的一个了。
“方许恩呢?”
“跟秋队吵了一架,秋队跑了,萌萌也走了以后,他想继续干活,但实在太累了,干着干着睡着了,我就把他叫醒让他回去了。这两天他一直泡在办公室里搞那个音乐记录,几乎没怎么睡过。”
秦于理说:“这么上进,看来他所图不小啊。”
在朱平案中发现方许恩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因果观察者后,秦于理就不动声色地调来了方许恩的档案,得知了方许恩不仅是个音乐家,还小小年纪就失去了父母,继承了巨额财产,换言之,方许恩一辈子不事生产也能过得很好,可这样的公子哥却跑到重案组来当个临时工,自然另有目的,而让方许恩以为自己能进入重案组是因为花钱砸开的门,也是秦于理的安排。
秦于理说:“他的观察者身份……”
“做好信息封锁工作了,教化所那边也不知道。”
秦于理点点头。陇三代表的教化所和秦于理代表的重案组明面上看是一个机构的不同部门,甚至可以说是前道和后道,就像公安局和监狱,但两者实际的关系要错综复杂得多,错综复杂到如果有一天秦于理出了问题,陇三会是第一个接到指令来追杀她的人,反之亦然。
秦于理说:“说起来,这次去秋樰生的老家,我碰到了一桩案子……”
秦于理接着把屠菊英和林雅菲、棉花糖两人一猫的事件说给了范朋听,范朋忍不住感叹:“秋队果然是0000,上哪儿都能带出案子。”
“可不是吗,”秦于理说,“虽然能被选为0000的多少有点招事儿的体质,但秋樰生这么明显的触媒也不多见。朱平那个案子里我就有点儿感觉,自从他入局以后,因果发展比以往更快,这次霞鹜村的事情算是间接证明了这一点。”
“一个观察者一个触媒,再加上赵萌萌这对耳朵和秦队你……”范朋沉吟了一会儿说,“放到电视剧里,这是要出大事的节奏。”
秦于理将手里剩下的补剂喝完,凌空一丢,易拉罐准确无误地掉进了垃圾桶里,垃圾桶都不带晃一下的。她说:“是吧,我也这么想,最近重生案发生的概率有点太高了,以前几年才能碰到一桩显了因果的,虽然暗处没显现的说不上来有多少,但至少案子和案子之间连得没这么密,现在倒好,解决一个又来一个,连个休息时间都不给人留。”
秦于理说到这里顿了顿,问范朋:“老范,你还记得我来重案组几年了吗?”
“十一年……十一年多点吧。”范朋说,“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个?”
秦于理回想起自己刚刚进会议室之前一刹那看到的重案组高朋满座的样子,若无其事的说:“没事,这不是在说时间过得快么,忍不住怀下旧。我记得我刚来的时候,你还年轻,经常出外勤,萌萌还是个小孩儿,她那会儿比现在阴沉,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还有……”秦于理顿了顿,“还有前任0000。”秦于理的眼前划过了一个模糊的影子,秋樰生进组还没多久,她对前任0000的记忆却已经很模糊了。
这是一种十分奇怪,但秦于理已经很习惯的感觉。有些记忆,好像一直都在那里,只有当你回过头去看的时候才发现那里早已经空空如也,你再回想,却已经想不起原先这里放着的东西是什么样子,什么颜色,有过什么故事,你甚至想不起来它是什么时候消失不见的。
“对,当时就我们四个。”范朋说,“我还记得你进组办的第一件案子是胡岚的案子。”
“胡岚。”秦于理把这个名字在嘴边念了几遍,只觉得疏离又陌生,“是有这么个人,但我好像已经不怎么想得起这个人了。”
范朋说:“正常,十一年了。”
秦于理说:“对了,这次去霞鹜村我还碰到了一个有趣的人,是个民间大仙,叫赵明廷,我怀疑他是其他地方重案组的人,你有印象吗?”
范朋仔细听了秦于理的描述后,想了会儿说:“按你说的,这个人的年纪比我长,我进组的时候,对方可能就已经不做了,但他的行事作风的确有点像组里的人。”
赵大仙儿独来独往,神出鬼没,看着像个不靠谱的民间神汉,但他唯二的两次出场都给了秦于理两人帮助,第一次他安抚了众人,让秦于理和秋樰生两人能够名正言顺地带着林雅菲出门,寻找实现屠菊英心愿的方法,第二次更是直接出手,从落霞湖中找到了顺着天湖的水流而下,飘到村子里来的屠菊英的尸体。如果没有他,这桩案子虽然不至于无法结案,但花的时间和精力都会几倍于现在。
范朋说:“秦队对他感兴趣,需要我去调查一下吗?”
秦于理摇了摇头,随后又点点头,说:“有空的时候顺手做,不必专门去挖,我只是想心里有个底。”
就像秦于理之前对秋樰生说的那样,赵明廷在明知道两人在追查重生人案子的前提下,现身相助却没亮明身份,那就一定有他自己的顾忌,秦于理之所以想要确认对方的身份也是想着,下次如果还有类似的案子出现在那附近,知根知底的话合作起来更方便。当然,这一切都是锦上添花,没有花,锦也依然是锦。
范朋说:“好。”接着继续整理自己面前的报纸。
秦于理眼尖,扫到报纸上用红框框出来的一则新闻,时间是1986年11月11日,报纸是《白城晚报》,标题写着“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悍匪刘克爽今晨被我公安干警击毙”,居然是一条将近四十年前的大新闻。
范朋的工作就是想办法留下有效的重案组案件档案,所以眼前留存的报纸,但凡做了记号的,多半应该跟案件有关。
秦于理说:“这也是以前办过的案子?”
范朋却摇摇头:“不是,这个案子是我怀疑过与重生案有关,所以留了个心眼,保存到了今天,但现在回过头看,倒不像是重生案了。”
秦于理拿起报纸,快速把那篇报道看了一眼。过去的老报纸不像现在的网络媒体,就连官媒都是满嘴网络用语和玩梗,那时候做新闻还是很严肃的一件事情,越是建国早期的新闻报道写法就越是严谨书面,甚至在港台地区会出现文白对半开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