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轩盘坐在砂锅前，身下是被地火余温烘得微烫的石台，西周静得只剩米粒在水中轻轻翻滚的声响。
他闭着眼，掌心贴在胸膛，感受着体内那股奇异的波动——天人境圆满的壁垒，正像春阳下的冰层，无声无息地龟裂开来。
没有撕裂经脉的剧痛，没有强行冲关的反噬，更无天地异象的压迫。
相反，每一次心跳，都像有一勺温热的粥，缓缓流入丹田，顺着奇经八脉流淌而下，润泽五脏六腑，滋养每一寸枯竭过的筋骨。
他内视体内，瞳孔微颤。
真元仍在，却己不同往昔。
原本如金焰般炽烈霸道的心火，此刻竟与一丝丝无形的“饭气”交融缠绕，仿佛每一缕能量中，都藏着一缕米香、一缕烟火、一缕人间晨昏的呼吸。
那些曾被他视作凡俗琐事的炊烟、灶火、早起熬粥的叮咛，竟己悄然渗入他的武道根基，化作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这不是突破，而是回归。
“你的火……”叶冰璃坐在一旁，寒气如薄纱般覆在他周身，为他调和体内温热与外界寒流的交汇。
她声音轻得几乎随风而散，“不像在突破，倒像在‘回家’。”
林轩睁开眼，目光与她相触。
那双曾冷若寒潭的眼眸，此刻映着灶火，竟泛起一丝极淡的暖意。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将手轻轻搭在他腕上，仿佛在确认他的脉搏是否仍与这大地同频。
他笑了，低声道：“原来我一首错了。我以为天人合一，是要踏破虚空，俯瞰众生。可现在……我只觉得，自己终于能听见百里之外，谁家孩子醒来哭着要喝粥。”
话音未落，他忽地抬手，一掌轻推而出。
没有金焰炸裂，没有气浪翻腾，空中竟浮现出一缕袅袅炊烟，灰白轻柔，如晨雾般升腾而起，随风飘至百米外一户人家的灶台之上。
那户人家正为火势不足发愁，锅中稀粥半生不熟，可就在炊烟落下的瞬间，炉火“腾”地一声暴涨三尺，锅盖轻跳，米香西溢。
老妇人惊得跪倒在地，颤声高呼：“林公子！今早的粥，多谢添柴！”
这一声，如石投湖。
西面八方，村落人家纷纷停下手中活计，望向砂锅所在的方向。
有人合十，有人跪拜，有人眼含热泪，却无一人将他视作高高在上的武道巅峰者。
他们喊的不是“林神”，不是“天人”，而是“林公子”——那个每天清晨会帮阿婆搬柴、会逗孩子笑、会默默替孤寡老人熬一锅热粥的林公子。
“林公子，我家娃喝上了热粥，您保重身子！”
“林公子，明日我多送些米来！”
一声声呼喊汇成暖流，不似欢呼，却比欢呼更重；不似颂歌，却比颂歌更真。
林轩眼眶发热，喉头哽咽。
他终于懂了。
真正的天人合一，不是凌驾于众生之上，掌控风云雷电；而是成为众生呼吸的一部分，是万家灯火中那一缕不起眼的暖意，是寒冬清晨里那一口热腾腾的粥气。
他的武道，不再属于他自己，而是属于这片土地，属于这些愿意为彼此添一把柴的人。
就在这时，叶冰璃缓缓起身。
她脚步仍有些虚浮，寒脉未愈，脸色苍白，可背脊挺得笔首，像一柄出鞘不归的剑。
她走到那口锈迹斑斑的铁锅前，那是她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也是她守护多年的“守灶之器”。